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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休息。 他是當晚的值班醫生,如果哪個病房有事,他需要第一時間知道。 要是待在劉大叔的病房,讓護士找不到自己,就麻煩了。 “我沒事。你先去休息吧?!?/br> 劉大叔長嘆一口氣,背著手慢悠悠地走回病房。 過了一會,他又從病房里走出來。 這次,他手里還拿著一個小罐子,里面裝的是專治蚊蟲叮咬的萬金油。 夏季蚊蟲正盛,現在又沒了空調,剛才劉大叔就注意到傅西泮的手臂上有幾處蚊子包。 “這個是我女兒買的,特別好用,給你吧?!?/br> “好。謝謝您?!睘榱俗寗⒋笫灞M早休息,傅西泮這一次沒有拒絕他的好意,“您快回去休息吧?!?/br> 劉大叔為人隨和,又熱情健談,和病房里的病患還有醫生都關系很好。 他的再次入院,不少醫生都十分關心。 幾天的保守治療不見成效,腹脹腹痛依舊,甚至出現了感染的情況,傅西泮看著他的病歷,最終決定進行第二次手術。 第二次手術前,劉大叔已經沒有了第一次手術的緊張,他笑著那自己的病癥和病房里的其他患者開玩笑,也爽快地在傅西泮遞過來的手術告知上簽下了名字。 然而手術開始,麻醉劑一點點推進,劉大叔眉毛輕顫,安穩地進入了夢鄉。 他睡得安穩,手術室里卻氣氛緊張。 傅西泮切開腹部一看,劉大叔的情況比自己預期得要糟糕許多。 粘黏的腸子再次梗阻,且全都粘成了一團。 他試了好幾次,都沒法分離,甚至一碰就出血。 一旁作為助手的小李醫生也是急得不行,他在所學的知識里尋找著相同的病例,想要尋出一個解決方案,但幾次嘗試還是以失敗告終。 護士用鑷子夾著棉布給兩位手術醫生擦汗,金屬盆里帶血的棉球和擦汗的棉布都堆成了小山,傅西泮還沒找到解決的辦法。 他深吸一口氣,咬著牙說:“把小腸拉出來做造口?!?/br> 這個方法在手術里很少用,因為只有小腸破損嚴重,不允許采取較復雜的手術cao作,或遠端腸伴有病變需要曠置時,才會采取這個手術。 進行這個手術的病人一般情況很差,風險極大。 傅西泮深吸一口氣,沉下心,投入了一百二十分的精力。 然而九小時的手術并沒有成功挽救劉大叔的生命。 手術室燈熄滅的一刻,劉婷和丈夫第一時間圍了上去,傅西泮走出手術室,他摘下口罩,無力地搖搖頭。 劉婷看了一眼,被推出來的父親已經蓋上了白布,她還來不及哭出聲,先昏了過去。 傅西泮經歷過很多次失敗的手術,可這一次和以往的情況不太一樣。 以前的幾次失敗手術,是在手術前,他就預感到了。 病患的情況糟糕,送到醫院時,已經命懸一線。 可劉大叔上一次出院時,各項體征完好,生龍活虎,甚至和傅西泮約定出院后要送他幾盆紫羅蘭。 就連剛才進手術室前,劉大叔依舊面色紅潤。 在醫學領域里,蘊含著無數種可能,傅西泮今天遇上了最難的一種。 別說是家屬無法接受,就連傅西泮自己都難以接受這次手術的失敗。 手術失敗了,作為醫生,他不僅要分析原因,還需要和家屬說明情況。 但劉婷因為過度悲傷,當場昏了過去,被送到了婦科病房。 傅西泮坐在辦公室里,一次次翻看劉大叔的兩次病歷,回憶著兩次手術的每一次細節,試圖找出問題出在了哪里。 ☆、49 醫療缺陷委員會是南光醫院為了降低和減少醫療中醫生出現的差錯而專門設立的。 偌大的會議室里, 橢圓形的圓桌圍坐著南光總院和兩個分院的外科專家, 他們面前都放著一份相關病例,會議室的投影屏也放映出劉大叔病情的幻燈片。 傅西泮坐在桌子的最末, 接受這次嚴格的詢問。 林京墨雖然手受了傷, 可是他作為傅西泮的上級醫師,同樣來到了會議室。 他的手剛上過藥, 還纏著紗布,翻頁時十分不便, 甚至將褐色的藥水滴到了病歷紙上。 傅西泮看著他翻頁的艱難, 再次陷入深深的自責里。 會議室里氣氛壓抑,所有醫生都仔細地翻閱著手里的病例。 這次問詢不僅是為了給病患一個交代,更決定著一個醫生往后的醫師生涯。 主持會議的童院長看大家如此緊張,主動開口緩和道:“大家可以先說說自己的意見, 然后我們一起討論嘛?!?/br> 接著他安慰傅西泮:“傅醫生, 你也不用太緊張,只要把你診斷和手術的過程描述一遍就可以?!?/br> “失敗不可怕, 醫學就是在一次次的失敗里找到出路, 得以發展至今?!?/br> 傅西泮點點頭, 劉大叔的病例在手術前手術后, 他都看了幾十遍, 熟悉到幾乎可以倒背。 可現在面對如此多專家,和內疚的煎熬里,他說話時候,聲音不自覺地顫抖。 擁有豐富手術經驗的嚴主任在看過病例后, 拍了拍一旁的林京墨,說:“看到這個病例你想起什么沒有?” 林京墨點頭:“我記得?!?/br> “我還在實習的時候,觀摩過嚴主任的一臺手術。也是同樣情況,腸粘黏,第一次手術分離開了。隔了一周后,病患再次入院手術,不僅粘黏還梗阻,一碰就出血無法手術?!?/br> 嚴主任點點頭,“對。那臺手術應該是十多年前的事了,我到現在都忘不了,印象太深了。粘黏的腸道在肚子里粘得像一塊餅,怎么樣都分離不開?!?/br> 他低頭看了一眼劉大叔的病歷,“我覺得傅醫生兩次治療的判斷、出院的許可、兩次手術的方案都是沒有過錯的。小傅的運氣不太好,兩次梗阻的間隔是三天。太短了,留給醫生的時間太短了?!?/br> 嚴主任說完。 幾個外科專家也都分別發表了自己意見。 一場三小時的會議,傅西泮坐在圓桌的最末,神情凝重。 即使是到了最后,所有醫生都認同他的手術方案,肯定了他在手術中是沒有過錯的,他還是一樣內疚不已。 從會議室出來,嚴主任將他單獨又叫到了辦公室。 對于年輕醫生而言,接觸的病例較少,面對這種順利出院又入院手術還失敗的案例,難免會對自己的判斷產生懷疑。 他看了一眼傅西泮最近的排班表,“要不你休息幾天吧?好好平靜一下?!?/br> 一向在科室里被稱作拼命三郎的傅西泮,這次卻毫不猶豫地答應了下來:“好?!?/br> 他垂著頭,喪氣地走出辦公室。 負責幫他去和家屬解釋的林京墨站在門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