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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老家伙們大約是京里待膩歪了,攛掇著我帶他們出京去逛逛呢?!蹦切┳嗍柚袧M篇都是歌功頌德,沈徽一邊看一邊揶揄。關于封禪祭天,太史公曾說過,需滿足天下太平,民生安康這兩個條件方可以向天報功。如今沈徽治下的大胤確也符合這兩點,容與因問,“皇上難道不想出京走走?沿路還可以看看直隸和山東的民生民情?!?/br>“也罷了,萬事都得有個開頭,回頭等我效仿楊廣下江南,看他們還說不說我是明君?!鄙蚧諠M臉狹促,“左不過有你陪著,去看看也無妨?!?/br>其后他與眾臣商議的結果,將出京的日期定于十一月初,沈徽離京期間,自然該由太子坐鎮京師,掌監國之責。皇帝出巡是頭等大事,容與且忙碌了一陣子,等到前頭諸事處理妥當,便只待吉日一到就可啟程。誰知一切都來得十分突然——卻是司禮監接到兩封來自都察院御史的彈章。內容皆是指向詹事府兩名新任府丞,行私舞弊賄賂長官,年資尚淺便被超擢提拔,確是有違常理。事涉詹府,那么也就等同于事涉東宮,太子原本要留下監國,這下反倒成了眾矢之的。當然朝中亦有人為他奔走呼吁,屢屢上奏,言太子年幼,不可求全責備。然而年輕的儲君,到底還落下個御下不嚴的罪過,連名譽也被這樁事連累。這廂詹府的人出了岔子,沈宇自然只能避諱,不參與、不過問任何審案事宜,安分守己待在東宮之余,亦免不了接連上表懇切請罪。事發的時點偏趕在這個節骨眼上,牽扯到即將監國的儲君,不消沈徽吩咐,容與也自發避忌參與此案,愈發連審理結果都不過問一句。那廂沈徽整肅詹府上下,連同太子太傅等人都受了牽連,但對太子卻只是輕描淡地斥責過,便命其在報本宮中靜心讀書,等閑不必出來行走。沈宇在東宮思過,朝臣們見不到儲君,于是漸漸有聲音傳出,說此案多半是提督太監授意為之,又有人將從前道聽途說的故事加上自己的想象,添油加醋構建了一番,猜測著會一場大戲,恐怕不日就要在儲君和天子近臣之間展開。這日容與方從司禮監衙門回來,林升趕上來服侍他更衣,臉上神氣不大好看,一面不平道,“上疏的那兩個人本就和咱們沒牽扯,素性都是狷介的主兒,一向眼睛長在腦門上的。如今外頭傳言真是冤了大人,要說現如今內閣六部、京衛、北司哪里沒有咱們的人,偏就只是御史臺這些人磨牙罷了?!?/br>容與凈過手,撩袍在圈椅上坐了,似有意閉目養神一會兒,良久才問,“外頭還有什么說法?”林升皺眉遲疑道,“有人據此猜測,太子這回怕是難獨身其身,連帶著監國都有可能受影響,就是不知萬歲爺會不會留下大人在京里,如今外頭議論紛紛,都在說該留您坐鎮,將太子暫時禁足東宮?!?/br>容與半睜開眼,將一縷意味深長的笑掩蓋在長睫之下,“那兩個都察院的人和儲君可有牽扯?”林升愣了愣,似乎吸了一口氣,“大人懷疑,那二人上疏卻是太子安排的?”倘若這出戲是沈宇自導自演,加上前朝有人出力護持,那么也就算不上什么了不得的污點,糾其目的呢?如果是為留下他,眼下看理由仍是不充分。沈徽近日,又已當著內閣大佬的面表明態度,并不打算為此事遺罪太子。林升想了半日,終是搖頭道,“那兩個御史,至今沒查出和太子有過接觸……”“若真是他的人我反倒不怕,”容與打斷他的話,笑意寡淡,“此事連楚鐸事先都不曉得,便是透著古怪,只希望,是我過于風聲鶴唳了?!?/br>在房中歇息一刻,容與才又轉去乾清宮,和沈徽不過說了一會子話,外頭忽有內侍來報,刑部侍郎蔣錄有要事奏報。蔣錄來面圣的目的,除卻匯報詹府犯官行賄一案,更有另一樁大案要向沈徽稟明。“臣等日前抄沒犯官家宅,查抄出的東西里頭,有一幅時人推崇的平山畫作,溪山泛艇圖,此畫并非尋常之物,牽涉出不久前順天府接手的案子。一名盧姓商人狀告,有人指使家奴巧取豪奪,為奪他收藏的幾幅丹青,不惜害得他幾近家破人亡。而那畫,據盧姓商人說,正是為搶了去賄賂一個當朝權貴?!?/br>沈徽聽到此處,鳳目里閃過森森寒意,“你只明說,那人是誰?”蔣錄頓了頓,像是有意,又似是無意地掃過御座旁端立的人,“正是提督太監林容與?!?/br>話音落,有內侍突然急急來報,說太子殿下此刻正在殿外脫簪戴罪,并命他轉述言語至御前,“稟萬歲爺,殿下說,詹府一案牽連愈廣,如今連……連林太監亦牽扯其間,怕是內中有誣陷之嫌,林太監一向奉公守法,不曾行絲毫有違國法綱紀之舉,此事必有蹊蹺,請萬歲爺明查,還林太監一個公道?!?/br>太子的回護之言,充分激發了刑部侍郎滿心不忿,他立刻梗直了脖子,據理力爭道,“皇上,那證詞乃是千真萬確,臣會同順天府尹連夜再審過了那商人。且旁的不說,單只區區一個商賈,如何能將內廷中官姓氏名誰說得一清二楚。其人因此被害得家破人亡,定然是親耳聽聞犯官家奴,言語中提到過林太監,事關重大,還望皇上下旨徹查?!?/br>“親耳聽見,倘若是故意說給他聽呢?”回答這話的不是面沉如水的皇帝,而是面上波瀾不興,站姿筆挺的提督太監,他忽然出聲,嘴角漾起一抹事不關己,從容淡漠的淺笑,“林某想不出為兩個詹事府府丞,何需如此大費周章,又何必非要借他們的手,才能拿到我想要的東西?林某和這兩個人少有往來,不諱言的說,外頭人如今也都清楚,便是要來投我,也須先知曉林某門下規矩才行?!?/br>他毫不遮掩,坦蕩的說出來,蔣錄不禁一怔,旋即也明白他的意思,林容與的怪癖他早有耳聞,絕非油鹽不進,于合情合理的場面下,金銀財帛都不會推拒,惟有丹青翰墨,是堅決不受的,可那盧姓商人的供狀還在他案頭擺著,想了想,蔣錄昂然道,“廠公權傾內外,向來無人敢指摘,東宮之人亦久聞廠公威名,只是得意太久一時忘了規矩,有恃無恐也未可知?!?/br>這話敢當著沈徽的面說,也不知誰才是真的有恃無恐,又或者,是利誘太過豐厚,讓人實在無從拒絕?沈徽滿臉不耐,斷然道,“此案必是要審清楚。那二人若是說謊,當為欺君!朕明日便即啟程,離京期間,著刑部將他二人仔仔細細審問,待朕回鑾,務必要審出個結果?!?/br>蔣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