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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憲半晌無語,想了一會兒神情訕訕,“你怎知我沒有,哼,總說你無心,如今看來果然如此?!?/br>“這倒奇了,那殿下說說看,究竟相思了誰?是若云還是飛霞,再不然定是落梅那妮子?!?/br>“少混說,才不是那些人。反正孤不告訴你,多早晚你總會知道的?!鄙驊椧粽{柔緩,最后那句,已有些近似于竊竊低語。“不說就不說,奴婢還不想知道呢。哎呀,您別亂動,看,又梳亂了,這還讓人怎么結發髻?”女孩說著,輕拍了下太子的肩頭,示意他坐正些。此時容與已轉至帷幔處,可以清晰看到榻邊一坐一站的兩個人。太子坐在鏡前,身后站著個十二三歲的少女,正在為他梳頭,少女膚色白皙,側面的輪廓柔婉嬌媚,嘴角漾著一抹溫柔的笑意。沈憲含笑看著鏡中映照出的人,目光專注,帶著幾分喜悅,偶爾與鏡中人四目相顧,兩人眼里好像都只有彼此,渾未覺出,有不速之客正在一旁觀察著他們。抑制住想要出聲打擾的沖動,容與預備先悄悄退出去,恰巧沈憲微微側頭,自鏡中瞧見了他,“是廠臣來了,怎么不進來?”容與含笑行過禮,方道,“殿下剛沐浴完,是臣來得不巧了?!?/br>“哪兒有什么不巧,孤已梳好發了。這天兒熱得愈發早了,還不到晌午太陽就晃得人眼暈。孤才下了課,趙先生倒不怕熱,講得精神抖擻,只聽得孤險些要睡著了,這才回來讓他們打水沐浴,清爽一下?!鄙驊椧贿呎f,一邊笑著沖那少女點點頭,示意她退去,看向她的眼神始終溫潤柔緩。“絳雪回來,”少女才退了兩步,便被他叫住,“早起時孤讓人留了一碟木樨露點的酥酪,這會子應該送到你屋里了。你且去用些,等擺完午膳再過來?!?/br>那叫絳雪的少女笑著答應一聲,便自去了。沈憲猶自目送她的背影,眉梢眼角竟帶出絲絲掩不住的眷戀。容與看得微微吃驚,面上只作不察,想不到才說要留意太子妃人選,這位今年方滿十歲的太子殿下,就已不知不覺地情竇初開了。沈憲待人走遠,回神問道,“廠臣找孤何事?”容與將他的課業奉上,又對他講了幾句改動之處和改動緣由。沈憲聽得認真,頻頻點著頭,“廠臣真可謂是孤的師傅了,你歷次幫孤修改之處,都是趙先生后來夸過的。孤一直沒好好謝你,不如廠臣今日受孤一拜好了?!?/br>說罷當真站起身,樣子頗為誠懇,欲對容與拱手行后生之禮。容與忙扶住他,“殿下不可,臣受不得這一禮。其實趙先生每每跟皇上贊起殿下文章,臣聽著,那好的部分都是您自己的思路和文辭。臣不過是在殿下文章精妙的基礎上偶爾錦上添花罷了,當不得您的大禮?!?/br>沈憲和悅一笑,順勢輕輕拍了拍容與的手臂,“廠臣總這么守禮,倒顯得有些見外了。連父皇都許你私下不必自稱臣,你卻還是在孤面前這么規矩,不管怎么說,孤總是拿你當半個老師看待?!?/br>容與應以一笑,無心再去說這個話題,想著才剛那一幕,借機探問,“再過些日子要開夏至宴了,殿下可有什么想聽的新曲子,臣讓教坊司的人排演出來給殿下聽?!?/br>沈憲順手拿起一支玉梳把玩,歪著頭想了想,“也沒什么特別的。教坊司這些年沒什么長進,排的曲目都一個味道,堂皇莊肅有余,天然趣味不足。還不如孤宮里尋常侍女演繹得好。廠臣,你說現如今宮里怎么就沒有玄宗時梨園那樣的盛景,又是霓上羽衣,又是胡旋舞,想想都好玩得緊。你正經該勸父皇多招些民間高人來,讓教坊司添點生氣才是?!?/br>容與早前聽聞,沈憲對音律頗有研究,天份亦高,只是沒有機會親耳諦聽,遂含笑說,“臣一直想聽殿下演奏,苦于沒有耳福,不如夏至宴時,殿下親奏一曲,也能讓萬歲爺知曉您在音律方面的天賦造詣?!?/br>“這樣好么?”沈憲對這個建議沒有表現出歡喜,反倒頗有顧慮,“父皇好似不大喜歡孤關注這些,連海也常勸孤,說沉迷于這些小巧會移了性情。孤便不明白,古來識音律能臣雅士多了,偏帝王家就不行?也罷了,誰叫那些個精通此道的皇帝,大半都做了亡國之君?!?/br>他臉上流露出股子不服氣,也難得的現出孩童式的天真倔強,容與低頭一笑,“殿下不可妄自菲薄,如今四海升平,殿下日后必是承平之君。連海說得固然有道理,只要不過分沉溺,主君喜好音律自是無傷大雅,將來再現梨園盛景也并非難事?!眲裎客戤?,又鼓勵他,“這一回夏至宴,萬歲爺只擬邀請勛貴并要員家眷,氣氛當比往年輕松些,殿下若要施展所長,臣以為也沒有什么不妥?!?/br>沈憲對他一貫信服,聽了這話眉頭舒展,良久忽又問,“孤聽連海說,父皇是想借著這會設宴,為孤擇選太子妃和良娣人選,這話可真么?”眼前再度閃過方才那一幕,容與心中一動,“皇上確有此意。但殿下年紀還小,不過尋個機會,讓您能對京中名門淑媛有些了解,殿下若無中意人選倒也無妨?!?/br>“原來是這樣,那便好?!鄙驊椃路鹗媪艘豢跉?,“孤才多大,父皇那般著急做什么?!币Я艘Т?,他再探問,“廠臣,皇家的婚事是不是一定不許自己做主?”容與沉默片刻,沒有給他肯定的回答,“所謂天家無小事,亦無家事,皇帝的家事向來等同于國事。殿下是儲君,未來正妃確是需要令皇上、群臣、天下人皆滿意。不過皇上也會尊重殿下意愿,必不會讓您覺得委屈?!?/br>沈憲若有所思,點點頭,之后不再涉及這個話題,開始和容與討論經義和前朝掌故。然而不知為什么,容與腦中始終無法抹去沈憲凝望絳雪的表情,不斷追憶,一壁回想,眉心卻沒來由的亂跳了數下。及至夏至,西苑無逸殿中排筵,京中三品以上命婦內眷俱都到場。因是常宴,司禮監安排了教坊司免奏炎精開運等大宴時節的曲目,只做一些時新歌曲佐以笙簫管樂。沈徽著端貴妃陪宴,饒有興致的說起行令賦詩,貴妃會意,便傳旨下去,請諸位內眷小姐們各賦詩詞以助娛興。一時眾人皆提筆凝思,不到半柱香的時間,吏部侍郎長女袁太清先行擱筆,等候在旁的內侍隨即將她的詞作呈上御前。素馨紙上寫就了一支詠荷葉:碧圓自潔,向淺洲遠渚,亭亭清絕。猶有遺簪,不展秋心,能卷幾多炎熱。戀戀青衫,猶染枯香,盤心清露如鉛水,又一夜、西風吹折。喜靜看、匹練秋光,倒瀉半湖明月。那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