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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之失易;處古人之位,為古人之事難?;噬衔磭L有過那般處境,就不該無故菲薄玄宗?!?/br>沈徽低眉,像是在思索他的話,半晌抬眼正視他,“你也不是朕,怎知朕不會那么做?說什么千秋帝王業,不過短短幾十年罷了,即便再貪戀,也終究要放手。既然青山遮不住,不如順流而下,去看看前路的風景,總好過人生長恨水長東?!?/br>容與一笑,得承認沈徽這個人,確有出人意表的地方,那些決斷灑脫,當然還有異常執著的欲望,都是掩蓋在冷峭外表下,鮮少為外人發覺的特質。不愿他過多沉浸于解不開的煩惱,容與想了想,索性去拿了那件百家衣,捧給他看。“朕當日不過提了一句,虧你倒記在心上?!鄙蚧招α诵?,調侃道,“這是,你縫制的?”容與愕了下,“皇上真以為,臣什么都會?這是請司衣局的宮人做的?!?/br>沈徽摩挲著衣服,沉吟良久,一笑道,“希望憲哥兒能健康平安的長大。算是你送他的禮物吧,比那些金玉之物都好?!?/br>容與搖頭解釋,“貴重也好,簡素也罷,都是心意?;噬显f過,宮里的孩子難養活。臣也只是覺得,自己的財物皆是皇上所賜,再轉手送給殿下殊無誠意,因此才想到了這個。倒是皇上您,如何知道這類民間才有的物事?”沈徽燦然笑答,“你以為朕從前只養在深宮里,什么都不曉得么?朕去過遼東,去過云南,去過浙西,去過……地方多著呢。好多你以為朕不知道的東西,朕其實都見過?!?/br>神情驀地一黯,他接著說,“可惜,當了皇帝,朕反倒沒機會出去了。所以朕派你去,替朕看看外頭的世界變成什么樣子。以后若有機會,朕也要去走走,旁的地方罷了,唯有江南,朕一定要同你再去看看?!?/br>江南地,紅杏煙柳,水邊朱戶,一卷黃昏雨,一枕傷春緒,芳草迷歸路?;匚稘u漸迷蒙的記憶,和他一起,哪怕只是錯后半步,走在他身側,似乎也有種自在和愜意。一陣震耳欲聾的煙花聲突然響起,打斷了他的思緒。彼此對視,都覺得此時此刻,無論任何聲音,都會淹沒在這片喧囂里,與其說話,不如靜對凝望。雙眸倏然一亮,沈徽忽然起身,在他耳畔低聲道,“陪朕去東華門城樓上觀煙花?!?/br>容與吃了一驚,看更漏已過二更,本能的沖他擺首。沈徽卻不管不顧的,一把拉起他就往外走。“皇上這么做會驚動守城侍衛,”容與反手拽住他,“明日必會傳揚出去?!?/br>沈徽垂首,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大紅鶴氅,莞爾道,“把你的衣服拿來給朕穿上,不就行了?”容與愣住,看他一臉堅決,只好無奈取出自己的青金羽毛緞斗篷,為他披好,又將帽子系上。青色的緞帽下,更襯得他劍眉英挺,目似寒星。沈徽不說話,拉起他,快步往東華門城樓方向走,腳下像是生了風,步子越來越快,到后來竟跑了起來,好似生怕趕不上那終場的煙花。守城的侍衛都認得容與,見他要登城墻,無人敢去阻攔。他只是暗暗覺得好笑,自做上這個司禮監掌印兼西廠提督,還從未有過什么出格舉動,也許明日天不亮,宮中就會傳遍,林容與果真是年少任性,為看煙花竟然夜半時分登上城墻。上元京城無宵禁,百姓可以通宵達旦慶祝節日。東華門緊鄰燈市口,市樓南北相向,其間朱扉繡棟,素壁綠綺,街中搭有數十座燈架。時近夜半,仍有車馬穿行,各色花燈齊放,很是絢爛熱鬧。沈徽手指近處一盞秀才燈,又看看他,心情很好的暢快笑著,“那青衫秀士,倒也眉目清潤,頗有幾分像你的味道?!?/br>話音落,一道煙火倏地飛起,火光直沖天際,瞬息間在半空中炸開,灑下萬道燦金流光,將漆黑夜空耀得如同白晝一般明亮。周圍的樓臺殿閣,在恍如銀河傾瀉的炫目光華下,巍峨之勢蕩然無存。容與在光影中轉頭,寬大的緞帽遮住了沈徽半張臉,好像心有感應,他也微微側過身子來。相視許久,直到最后一支煙花綻放完,夜空陡然恢復一片寧靜。余光似乎瞧見他牽起嘴角,容與沒有再細看,只是平靜望向,喧囂過后的天際。然而他不知道,沈徽是在對著他笑,那笑容明亮,充滿歡愉,只是很可惜,因為得不到回饋,最終還是寂落無聲地,隱匿于茫茫夜色里。第65章舞弊案轉眼到了二月間,這一年的春天,京城再度因赴試的舉子云集而熱鬧起來。“大人,我才剛瞧見秦家的小相公了?!绷稚d沖沖跑進來,眉飛色舞的描述,“可真好似玉人一般,竟比從前秦王殿下還要俊美三分,偏他風度又好,和王爺大不相同?!?/br>沈徹相貌出眾,一貫美名遠揚,雖離宮就藩多年,仍有宮人時不時會回味他的風姿,暗暗稱頌。能和他相提并論,甚至尤勝,看來秦太岳的這個小兒子確是風采卓然。容與因一直在房里看年下宮中用度的記錄,原沒留意秦太岳的次子秦啟方今日進宮來探望皇后,聽了只笑問他,“阿升形容一下,有何不同?”林升咬著唇,想了一會,“王爺呢,是灼灼其華,一眼看上去湛然明朗,如同春日暖陽;這位秦小爺,則是氣度高華,清冽卓絕,傲然天成,宛若天邊一彎孤月?!?/br>容與饒有興味的一笑,“形容得不錯,可見最近的功課沒落下,大有長進?!?/br>林升一曬,摸了摸脖頸,“不過秦小相公為人謙和有禮,聽說他不喜奢華,清淡樸素,常感慨讀書雖多,心得卻少。所以在家時半日讀書,半日靜坐,以此方法養德行。真真不同于京城那些世家公子哥的紈绔做派?!?/br>說著自袖中拿出一張紙遞給容與,“大人請看,這是他近日靜思之后有感而作的?!?/br>紙上抄錄的是一首五言詩,題為枕石。詩云,心同流水凈,身與白云輕。寂寂深山暮,微聞鐘罄聲。容與看罷,頜首道,“淡雅清真,頗有陶公意趣?!庇中査?,“看來秦相公的新作已傳遍京城,一時洛陽紙貴了?”“豈止洛陽紙貴,您沒瞧見今兒滿宮里那些個女官們,都趕著往交泰殿前湊,爭睹他的風采呢?!?/br>容與心中微微一動,故意打趣兒,“如此風靡?那么,那位如碧玉般的江南閨秀樊依姑娘,可也有去湊熱鬧?”“她才不屑做這種事?!绷稚荒樚┤?,“不過她只對針線上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