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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吩咐下去,召集城中百姓,看看這些人都做過什么。凡是殺過漢人的,不用多問,立刻砍了。余下的送去豫州,阿嶸正趕去駐守,正好充作苦役筑城?!?/br>“諾!”主簿領命下去安排,不到半個時辰,城內之人盡數聚集。聽聞秦玓的命令,漢人和雜胡皆是又驚又喜,少數的鮮卑人則是如喪考妣。自晉軍撤退,慕容鮮卑重獲梁郡,城內的漢人再沒一天好日子。鮮卑兵肆虐城中,連拿帶搶。漢民稅負增加兩倍,稍微周正些的女郎都不敢走出家門。隨著漢人的店鋪陸續關門,胡人的店鋪也開始遭殃。可以這么說,除了慕容鮮卑,無論漢人還是在此討生活的雜胡,都對守軍恨到了骨子里。主簿宣讀過命令,眾人爭相出言,揭發城內胡寇罪狀。經過事后統計,俘虜的兩百多人竟要殺個一干二凈。“那就都殺?!鼻孬Z大手一揮,覺得這樣更好。“郎君,殺俘不祥?!币幻麉④妱竦?。“不祥?”秦玓冷笑,想起昔日兄弟對飲,秦璟曾說過的話,一把抓起長槍,沉聲道:“自胡賊內遷,中原之地可有寧日?人言冉閔好殺,有違天和,我卻佩服他!”“惡狼不會吃素,想要護住羊群,唯一的辦法就是殺!殺得他們心驚膽寒,殺得他不敢再靠近半步!”“殺俘不祥?留著他們才是禍害?!?/br>“殺!”一番話鏗鏘有聲,聽在耳中猶如金鳴。參軍還想說什么,卻被同僚拉住,對他搖了搖頭。主簿再度領命,兩百余名戰俘均被拉出城外,當著城中百姓的面砍頭。秦玓一不做二不休,命人將鮮卑兵的尸首鑄成京觀,筑土夯實。凡是入城之人,均能看到這處“風景”。幾日后,陳留的鮮卑軍襲至,遇上路旁的“土堆”,意識到那是什么,嚇得掉頭就跑,根本沒和城內留下的守軍接戰。自此,秦玓的兇名傳遍北地,和秦璟并稱兩尊“殺神”。太和五年,元月,丁未秦玓率兵趕到沛郡城下,不出意外,城池已被秦璟攻占,按照老規律,沒有一個戰俘。本該在此駐守的慕容垂和段太守不見蹤影。查過方才知曉,聞聽秦氏仆兵攻來,兩人竟是收拾起行裝,帶兵提前撤走。日夜兼程退到任城郡,和留于此的段氏力量合兵,固城嚴守,根本無意和秦璟交鋒。看他們的表現,主要防備的仍是鄴城,而不是秦氏仆兵。一場預期的惡戰沒能打響,期盼慕容垂和秦璟兩敗俱傷的慕容評和氐人都很失望。秦玓打馬走進城中,道路兩旁可見烈火焚燒的痕跡。許多百姓正推著木車,清理出磚石土塊,在殘垣碎瓦中重新搭建房屋。剛剛經歷過戰火,沛郡內卻無半點蕭條景象。臨街的酒肆食鋪零星掛起幌子,更有數輛大車從南門入城,車上帶有秦氏商隊的標志,滿載著成箱的貨物,一路運往城西大營。秦玓看得好奇,詢問帶路的仆兵。“這些都是南邊運回來的?”“回郎君,都是?!逼捅L了一張娃娃臉,雖已是弱冠之年,看著仍像個少年,“商船從淮陰歸來,領隊聽聞郎君攻下沛郡,立刻分出一船貨物,從陸上運了過來?!?/br>“都是什么?”“有鹽,糧食,還有不少的藥材?!逼捅χ鸬?。“還有鹽瀆出產的熏rou熏魚。說來也奇怪,都是一樣的做法,偏那里的好吃。許多胡商跑去鹽瀆市貨,除了絲綢珍珠,帶回最多的就是熏rou和熏魚?!?/br>這事傳出之后,許多人不信。等到確定消息,迅速成了笑話。胡人什么都缺,就是不缺rou。偏偏要跑去南地買,不是笑話還是什么?秦玓又問了幾句,仆兵知無不言,竹筒倒豆子一般說了出來。聽完,秦玓不禁抓抓后頸,自嘆弗如。四弟不只會打仗,更會做生意,幾次南下都有斬獲。雖然沒請回石劭那尊財神,卻和鹽瀆縣令交情莫逆。維持住這條商道,還愁沒有鹽巴糧食?“阿弟提議先拿徐州,莫非和這鹽瀆縣令有關?”打下徐州等地,確保鮮卑兵不會南下滋繞,商路暢通無阻,更會賣對方一個人情。越想越有道理,以為窺破秦璟的心思,秦玓不禁有些得意。正高興時,頭頂突然傳來一聲鷹鳴。兩個黑影先后飛過,遇上秦玓一行,當空盤旋一周,卻是停也未停,鳴叫之后飛向城西。秦玓的好心情登時消失無蹤。明擺著不給好面子,偏要撩上兩聲,早晚有一天要抓下來拔毛燉了!城西大營中,帥帳升起,秦璟鋪開一張輿圖,正同張禹討論軍情。秦玦和秦玸站在旁側,秦玸偶爾能說上兩句,秦玦壓根插不上嘴。書到用時方恨少。秦六郎痛下決心,此戰之后,一定要用心學習輿圖。秦玓走進帳中,見到鋪在桌上的輿圖,登時雙眼一亮。“阿弟,這圖是哪來的?比我在阿父身邊看到的還要精細?!?/br>“阿兄來了?!鼻丨Z抬起頭,向秦玓頷首。沒有正面回答他的問題,而是指向一條進軍路線,問道,“我剛同張參軍言,從此處進軍最為迅速,阿兄以為如何?”“從這里?”秦玓立刻被吸引注意力,忘記之前的問題,蹙眉深思片刻,加入了討論行列。見狀,秦玦又被深深打擊。向來不喜讀書的三兄都是這樣,他再不認真學習,當真會像阿嵐說的那樣,壓根沒法領兵打仗,被所有兄弟甩在身后。兩只鷹站在木架上,相隔半米梳理羽毛。梳完得滿意了,便從一旁的漆盤中叼rou,一口一塊,吃得蓬松胸羽,那叫一個滿足。秦玦莫名有些悲傷。要是再不努力,估計連鷹都不如!制定出最終的進軍路線,秦璟收起輿圖,和秦玓商議向西河送信,請塢堡增派援兵。“攻下的郡縣需留有守軍,以防鄴城反撲。騎兵要發徐州,分不出人手,不如從后方援軍。無需全是騎兵,可以步卒為主?!鼻丨Z道。秦玓和張禹均無異議。“從西河郡調兵太慢,路上難保會遇見伏兵。洛州和荊州本就兵力不豐,更要防備氐人,不能再輕易調動?!?/br>“不如從上黨和武鄉各調一支軍隊,大兄和二兄家底豐厚,日前又收攏三千多流民,守城盡夠了?!?/br>這兩位早知和四弟一起進兵“沒油水”,現在八成都在看他的好戲。不坑上一回實在不甘心。秦玓話落,秦璟挑眉,表情似笑非笑。秦玓被看得心中發毛,想要拍桌子壯一壯膽氣,對上秦璟烏黑的雙眼,到底沒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