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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侯,揣摩起鬼的意思來也分毫不差。“不用吹了……哥哥不痛?!?/br>他還刀入鞘,抬手摸了摸小小的白骨頭顱。面上浮起一個笑,眼淚才掉下來。一個被人甘愿舍身相度的幻境悄然告破,邊涌瀾立在沙場之上,前后左右皆是兩軍亂戰,他卻不躲閃,不出刀,只泥胎木塑一般站在當地,眸光散亂地四下環顧,也不知是在看什么。這沙場,挽江侯是見過的,不僅見過,而且很熟——他曾在這亂軍之中,取過一位名將的大好頭顱。將軍戰死,兵士便自潰敗了。邊涌瀾只覺自己變作了一片葉子,或是沒留神也做了鬼,在這幻境中飄著、蕩著,看到一軍潰敗,一軍止戈,逃兵逃也逃得沒個章法,見過血的人失了約束,直如蝗蟲過境,路過村莊鎮子,便要燒殺擄掠,搶些補給錢財。“軍爺!軍爺饒命!”——他終于拔刀。“娘!娘!不要??!娘!”——斬下。“救命??!”——斬斬皆空。可是他還能怎樣?他只有一把刀。于是即便斬斬皆空,卻仍自一刀、一刀地斬了下去。往事已矣,俱付煙塵。正是阻不住、攔不得、幫不到、來不及。作者有話說:就小心翼翼地問一句,不虐吧?我已經在收著寫了……夏老師方論點:人間不值得更有說服力的例子當然有,但年紀大了,我寫不下手去,也不想在一篇娛樂里給人添堵總之湊合寫一點,領會精神就得了,夏老師說,“消滅人類暴政,世界屬于三體”(???)十四夏春秋布下的幻境法陣本只針對邊涌瀾一人,但曇山若想以佛身入魔境,魔攔不住。非但攔不住,而且困不了,僧人不必一一破境,諸般妄境幻影,哪個都困不住他的腳步。曇山在形形色色的苦厄幻境中疾疾穿行,心知自己確實亂了方寸。他本應留在陣外尋求破陣之法,但一瞬之間,亂了方寸,便失了上策。剎那念頭只是,他想要找到他。“……涌瀾?!?/br>最終在戰禍幻境中尋得了所尋之人,曇山卻一時沒有上前,默然半晌,方輕輕喚了一聲他的名字。敗軍殺掠平民村莊的景象本是慘聲大作,但在僧人眼中,一切卻是極寂。是慘禍,也是舊景,佛子修慈悲道,但不可著相,于是只見凡人苦苦掙扎,而挽江侯,不過是普通凡人中的一個。佛影傍身,戒刀隨囚龍而走,刀刀斬在屠戮百姓的逃兵身上,縱然百斬無用,亦是一尊驍勇修羅——位列天龍八部之神,氣宇軒昂,驍勇善戰,卻終不得證悟。天地喑啞,佛子自極寂中走來,空手托住修羅殺刃,低聲喚這個苦苦掙扎的孩子:“涌瀾……放下?!?/br>邊涌瀾眼中早沒有淚,神智也是十分清明,刀刀空斬,無非只因三字:不甘心。“諸般苦厄幻境,你便都看過,也只是滄海一粟,”僧人口中說著勸慰之言,話意卻明白得近乎殘忍,“苦海無邊,地獄難空,便修慈悲道,亦只能見一事,平一事;救一人,是一人?!?/br>“…………”“說穿了只得一句,盡力而為?!?/br>“……大師比我通透,”挽江侯輕嘆一聲,依言放下手中殺器,但到底意難平,竟把隨身寶刀就這么拍到了僧人手里,負氣道,“刀給你,我不要了?!?/br>“……涌瀾是個有佛緣的孩子,”如果說僧人先前安慰他是在講道理,現下就真是在閉著眼哄小孩兒了,“這些主陣的陰靈,有些沾了人命,雖難以再入輪回,貧僧卻也允諾你……”曇山幫挽江侯把刀輕輕收入鞘中,溫言允道:“我會設法化去他們身上孽障,若有日修行有成,必會再想法為他們尋一個善終?!?/br>“……說什么孩子,你又能比我大多少?!?/br>“九、十歲總是有的?!?/br>“那也差不出一個輩分去?!?/br>“自是平輩論交?!?/br>曇山陪他說了幾句閑話,既已放下心,便又找回了得道高僧的方寸,垂眸思忖片刻,便知這陣雖看似魔境,卻暗含了輪回相生的佛理,并無逐一破解之法。“……去吧?!?/br>既不能逐一破解,那便同時為之——僧人取出袖中銅像,掌心憑生佛蓮一朵,托舉著銅像冉冉升入半空。重臺佛蓮共一百零八瓣,瓣瓣化光沒入銅像之中,便見佛像金光大作,瞬時化出一百零八法身,四散遁入諸方幻境。僧人雙掌合十,諸方幻境中的佛像法身便俱手執佛禮;僧人啟唇輕頌,一百零八法身便隨之一起開口,齊頌往生妙音,滅四重、五逆、十惡業,度苦海沉淪者,歸命無量光佛。幻境一瞬俱破,僧人與挽江侯卻并未回到那間石室之中——唯見古剎黑瓦,滿院春陽,兩位年輕的僧人,你抬著被頭,我拎著被角,正趁著日頭晴好,把冬天的被子拿出來曬一曬。“師兄……”身量高些的年輕僧人把棉被攤平鋪開,邊垂眸撫平被角,邊突然說道,“……我還是想去人間看一看?!?/br>“……那便去吧,”另一位僧人執著木杵,本在敲打被子,把蓋了一冬的棉花敲松,聞言手下一頓,卻也只是一頓,“人間確實熱鬧一些?!?/br>“……你和我一起走嗎?”“我就算了?!?/br>春陽和煦,落在手執木杵,像敲木魚一樣敲打棉被的僧人面上,挽江侯一下便明白了,什么叫“你粗看上去和你師父有些像,細看卻又不像了”。“我……怕你一個人留在這里寂寞……”那么另一人想必就是夏春秋了。幻境中的人尚未經過人世琢磨,濃眉高鼻,目光澄澈,讓旁人一眼看去,就能看清他抬起的眸中,眼底滿是不舍。“有什么好寂寞的,”曇山從來不笑,他這師父卻年紀輕輕,眼尾就帶了兩道淺淺的笑紋,想是個愛笑之人,“師弟,你就莫要再拿陳年舊事來取笑我?!?/br>“…………”“你小時候沒享過什么福,不得已入了佛門,過得也是清苦……算了,咱們不提這些,”年輕的僧人面上含笑,繼續敲他的被子,“師兄是覺得,你該去人間看看,喜歡就留下,不喜歡就回來,師兄總在這里等你,又非生離死別,不至于就愁成這樣?!?/br>“你師父是個真正的慈悲之人,你不如他?!?/br>幻境中突傳來一句輕聲喟嘆,正是布下這魔境法陣的老僧,竟有辦法借由貍奴腹中的蠱蟲低語:“如今想來,這一輩子,還是與你師父在這廟里過的日子,最為清凈快活?!?/br>貍奴似是很忌憚這老僧,自打入了石室就緊緊盤踞在曇山肩頭,死也不肯現出原身,現下聽到有聲音從自己肚子里傳來,唬得毛兒又炸了一層,忙把蠱蟲吐了出來。這幻境并非苦厄之景,亦無困人之意,老僧一語方休,便見春光落盡,幻影消散,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