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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巴。殷樂順著費玄的目光看去,不遠處,被烏衣衛抓住胳膊的姬無瑕還呆立著,正和費玄對視。殷樂腿都軟了,渾身汗毛如針般立起。他挪到費玄和姬無瑕之間,手臂微張,如同老母雞保護小雞崽一般。這無意識的舉動激怒了費玄。費玄一掀嘴唇,露出白牙,舌頭在牙上舔一個來回,目光森森然越過殷樂的肩膀,打量姬無瑕。那是打量是食物的表情。費玄好似在品評姬無瑕的肥瘦、大小、老嫩,然后頗為滿意地點點頭,收回目光,走近殷樂,道:“青箬是我派人通知的?!?/br>殷樂繃著臉看費玄,想豁達地認輸一笑,但又連笑的力氣都沒了。他腳下泥土變得松軟,生出吸力,他往下墜,墜,墜到白骨山和紅血河旁了。費玄很愛憐地摸摸殷樂的臉,又親了一口:“我來報仇了?!?/br>“想怎樣報?”“到時候你就知道啦。我走啦。你日后有難,可以來封地求我。畢竟咱們相好一場,我不像你一樣無情的?!?/br>“我會有……什么難?”“啊……國難吧?!辟M玄說著,又看姬無瑕,臉上再次浮現出那種很饞的表情。殷樂生生打個冷戰。費玄又看向殷樂,笑道:“我這些天試了好幾個,還是你cao起來最爽,又會扭又會叫?!?/br>殷樂聽了這話,眼淚一下子掉出來了。眼淚掉出來的一瞬他就知道自己錯了。果然,武庚又飄出來,對著殷樂道:“你選錯咯?!?/br>殷樂在心里回答:“我沒選錯?!?/br>他掉著淚,瑟縮著,必須回答:“我沒選錯?!?/br>然后,他自己也無力了,顫顫地承認:“我錯了?!?/br>他又想:“那么,對的路在哪兒?”比如,不該這么大動周章地混淆,而該治本——用鴉片放倒費玄時,就一刀插進費玄的心臟?他慫。他做不到。再比如,當年路過周邦,回來后,他就喊費玄:“臭狼,我有一份大禮要給你。我找到你的仇人了,就在周邦,走咱們報仇去?!?/br>這很接近對,去周邦,殺掉周方伯、淑子、淑子的兒女、丫頭、姬無瑕,然后一把火燒掉烏托邦?;貋砗?,他昧著良心吃喝玩樂,費玄繼續獵人牲,淇水繼續漂死孩子。或者,當年乳母去世,他就不該冒充王樂樂。他應該像無數多病的王子王女一樣,靜悄悄地夭折掉。一個當死的人,非要活下去,可不就活得如鬼一般嗎?屠殺場一片寂靜,滿地血和殘肢。只剩青箬不停叫罵。姬無瑕跪倒在地上,滿身塵土和血,長發蓋住半邊臉孔,一語不發。有烏衣衛道:“陛下,這二人如何處置?”殷樂道:“青箬……關進牢里。姬無瑕……”姬無瑕抬頭看殷樂,眼光極其陌生,仿佛殷樂是個陌生人:“青箬是臣的門客。他有罪,臣一當受罰。陛下把臣和他關在一起吧?!?/br>殷樂道:“那孤不關他了……”姬無瑕道:“那陛下放臣回周邦吧。陛下手上沾了這么多周人的血。臣實在……”小傻子一頭磕在地上,滿臉流淚:“……不能服侍您了?!?/br>殷樂發出咯咯的怪笑,看看夜空,看看滿地殘肢:“你想得美!來人,把姬無瑕帶回春華殿,再調三百名烏衣衛、十名影衛守春華殿,不許他出來!”姬無瑕顫抖起來,張口想罵,但他平生也沒有罵過人,嘴唇動了幾下,只罵出一句毫無殺傷力的話:“昏君!“殷樂笑起來:“罵的好。帶走!”士兵把姬無瑕和青箬帶走了。殷樂還站在人牲作坊外,心里空蕩蕩,什么都不剩了。別人都有去處,他該去哪呢?鹿臺?鹿臺已經什么都沒有了。春華殿?春華殿里有一個恨他入骨的無瑕。他能去哪兒了?想了良久,殷樂登上馬車,低聲道:“去王陵區,孤……再看看孤的墓?!?/br>-----------馬車駛到王陵區,殷樂走下車,不許人跟隨,走進了自己未完成的大墓。歷任商王登基時,就開始修墓,有的墓修得豪華如宮殿,而帝辛的墓簡陋如小屋子。殷樂不知從祖還是從父,干脆折衷,修了介于大宮殿和小屋子之間的中等墓xue。他走進墓門,不用火把,一級一級下去。他太熟悉了,想畫畫時他就會走來,進去,拿起畫筆和顏料。天大的煩惱,畫一會兒,就不煩了。因為走了成百上千遍,他閉著眼,也能準確抵達墓xue的每一個位置。下到墓底后,他找到畫畫的工具和夜明珠,擺好了,趴在地上,開始補最低處一小片未完的祭臺。今天狀態不好,手一直抖,畫出來的都是波浪線。殷樂用左手抓右手,等不抖后再落筆,落的還是波浪線。殷樂氣得把畫筆扔在地上。筆甩出一串顏料點子,弄臟了壁畫。殷樂后悔萬分,又爬過去用袖子擦顏料,結果越擦越花。他放棄了,躺在地上,不管了。他躺著,熱淚長流,感到身體上方有流過時間河。這河是暗的,往前很長、往后很長都沒有光。只他活著的這一段有光。他死了,光滅了,他就會融進無邊無際地黑暗。那樣,就不孤獨了嗎?夜明珠光芒幽暗,他就這樣看著自己的畫。畫很呆板,透著哪兒哪兒都不對勁。以前他改革,在墓xue里畫滿想象的未來。但畫好后,他覺得不對,就全部鏟了。被鏟平后,他畫了天邑商,一直覺得很滿意。但是此時此刻躺在這里,他又覺得不對。不對,不對,不是他心里的那幅畫。錯了,又錯了!殷樂爬起來,他撿起顏料盒子,把手掌進去,蘸滿顏料,然后按在墻壁上,那正跳羽祭舞的美男子的臉上。飛揚的發辮不見了,熠熠生輝的眼睛糊了藍。一個手掌印擋住了美男子的臉,好似美男子被什么龐然大物扇了一耳光,扇掉了頭。幾滴藍顏料順著純白的羽衣往下滑,滑出幾道細藍。殷樂舒坦了,又把手掌印拍在了其它地方。顏料很快用光了,畫才抹了一小半。殷樂急得團團轉,忽然看到手杖,便撿起來,把杖頭輕輕一擰,抽出一根藏在杖中的三菱刺。他在右手掌心割了一個大大的十字。血珠子滲出來,染紅掌紋。他把紅手按在一個嬌羞女巫的胸脯上,胸脯被血玷污了,血珠子留到她和男巫交`合的地方。然后然后他又把血抹到祭臺下面,拍臟了一對男女的昏禮。畫錯了,就改,用血改,也得改。每當血不夠,殷樂就用三棱刺把傷口挑開。很快,墓xue滿墻都是血手印,這可恨的畫終于毀掉了。殷樂喘息著,坐在地上,滿身大汗。然后,他用完好的左手擋住面孔,啜泣起來。以前他有兩條路。兩條路,他都走過,走不通?,F在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