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閱讀62
真信?”殷樂聽而不聞,雙目赤紅,抬起手打算斬釘截鐵地下“殺”令,但手顫巍巍,“殺”氣若游絲,他怕這個字說出來,自己就會在地獄里又墮深一層。但他還是開口了:“殺……都殺了?!?/br>烏衣衛領命,就竄入人群中開始屠殺。兩百來號人牲,竟然很不好殺。因為事前疏忽,他沒讓宗伯把人牲綁起來,這時候人牲到處逃竄,還得分出烏衣衛去攔截追捕。人瀕死慘叫聲十分恐怖,刺得殷樂耳膜疼。殷樂低頭站著,眼看腳尖。他似立在另一個世界里,周身有一層薄膜。尖叫、血腥、殺戮都無法穿透薄膜,觸到他的皮膚??赡枪碛霸诶湫?,高大英俊,仍是武庚二十來歲時的模樣:“殷樂……好弟弟啊,你為了睡個姬無瑕,要殺這么多人??!別拿人權當擋箭牌了!你就是膽小如鼠,為了自保什么都干得出來!”殷樂并不反駁。他的心腸在殺戮聲中硬了起來。這一生已經這樣了,下地獄就下地獄吧。他干的該下地獄的事還少?殺戮接近尾聲了,地上滿是血和殘肢。宗伯立在殷樂身邊直皺眉。他絕不是惱火殺戮,而是心疼人牲。人牲的慘叫,在他耳朵里,和海貝被踩碎的聲音沒有區別殷樂斜眼看宗伯,心里羨慕:真好,我得向人家學,把人牲當畜牲,那我早不用受這么多罪了。他便試著把人牲當畜牲看待,把這場屠殺當成殺雞宰牛。他努力地調整心態,忽略喉嚨里隱隱作嘔的感覺。但是他耳朵里聽到了遠處傳來的馬蹄聲和“住手”的喊聲。那叫喊聲有些熟悉,似乎是姬無瑕。殷樂以為是幻覺,還笑了笑,心想:每次干壞事都想到無瑕,唉。但馬蹄聲和“住手聲越來越近,越來越真。他便轉過頭,看見遠處黑紅的小路上,奔馳著兩匹馬。其中一匹馬上坐著個淺綠絲衣的青年,發冠端正,表情震恐,正是他的姬無瑕。殷樂看到姬無瑕的時候,咯咯笑了起來,笑聲怪異。他記得自己十來歲時經常這樣笑,笑得別人一臉驚愕,他便得意。但如今,這笑聲是不受遏制地從喉頭發出地——他在殺周人,周邦的小公子看到了。這多好笑??!姬無瑕一臉焦急地從遠處飛馳過來,身邊跟著青箬。馬還沒停穩,姬無瑕就滾鞍下馬,摔得一身土。他跑向殷樂,喉嚨發出沙啞的“啊啊”聲,好像又想苦、又想罵、又想求。他跑到殷樂面前,跪倒在地,兩手抓著殷樂的袍擺,兩眼仰視殷樂。那手顫得幾乎抓不緊衣料,那眼盛滿氣乞求的光。殷樂站在那兒,低頭看姬無瑕,沒讓烏衣衛住手。姬無瑕眼里的光黯淡了,變成震驚、憤怒、失望、厭惡。殷樂從來沒被姬無瑕用這種眼光看過。那兩束眼光如兩把錐子,刺透薄膜,刺進殷樂心里。殷樂心里流血了。殷樂站在那兒,風姿姣好地一笑,挺詫異自己能如此鎮定。該說點什么開場呢?他也羨慕姬無瑕,把人當人,且分出三六九等,計算一番就知道誰該死。小傻子是隨時愿意為周禮去死的,而他不愿意為人權死,不愿意為周禮死,不愿意為任何事死。也許就因為他不愿意死,鉆地擠縫,活成了這個變態模樣。他看著姬無瑕,微笑起來:“無瑕,你不該來?!?/br>-----------姬無瑕聽了這話,露出似哭似笑的表情:“為什么?”殷樂道:“與你無關?!?/br>姬無瑕攥著殷樂的袍子,手往下滑,顫抖得把殷樂整片白色袍擺都帶顫了:“可臣是周人啊……陛下看在臣的面子上……陛下心里到底有沒有臣?!”殷樂道:“當然有……”話音未落,他臉頰一疼,定睛看時,姬無瑕的發冠滾落在地,長發散落一身。姬無瑕的鹿角笄不見了。那笄被姬無瑕拔下來,朝殷樂砸去,刮痛了殷樂的臉,然后掉落在塵土里了。殷樂轉頭看鹿角笄,上好的象牙,本來潔白瑩潤,現在沾滿灰土。殷樂道:“你不要了?”沒人回答。姬無瑕已經站起身來,沖進屠殺場,阻止烏衣衛了。但他到底是書生,烏衣衛很快把他制住了,繼續屠殺。殷樂走向鹿角笄,彎下腰撿起來。雖然不是什么珍貴東西,但他設計了很久,沒有人要的話,他就自己戴了。剛撿起鹿角笄,一抹金光就倏然從身旁閃來。殷樂立刻閃避,幾乎摔倒。而那金光再度襲來,金光之后是青箬握劍的手。青箬目眥盡裂,滿眼恨意,挺劍刺向殷樂。殷樂身畔的三個烏衣衛立刻來護駕,但西岐第一劍客豈是好相與的?青箬三劍就把他們打倒了。然后,那柄金燦燦的青銅劍直指殷樂喉嚨了。殷樂驚恐后退,大喊救命,然后還沒有退出幾步,青銅劍尖就近在眼前了。姬無瑕大喊“青箬住手”,卻也沒用。殷樂站在青箬的劍鋒前,看著下一瞬就能取自己姓名的寶劍,心頭那些恐懼卻忽然消散。他恍惚地想:“我要死了呀?!?/br>這念頭竟令他生出喜悅。他睜大眼睛,想要看那劍怎樣劃破自己的喉嚨,讓血噴出來。但是這時候,只聽“?!币宦暭氻?,青箬的劍歪斜了,隨即青箬的人也歪斜了,一下摔倒在地。烏衣衛趕緊撲上來,按住了青箬。青箬業已發狂了,眼珠通紅,大罵道:“你個昏君!讓他們住手!快住手!不然我殺了你!”殷樂得救了,按著心口,心仍狂跳不已。他不知是誰救了自己,但是他渾身汗毛都豎起了,隱隱覺得自己如果此刻能死在青箬劍下,就是最好的結局。而沒有死,以后就是活著的無窮無盡的地獄。果然,樹上響起了笑聲。一個人從樹上跳下來,手里拋接著石頭子,朝殷樂走來。費玄。費玄走向他,像多年前走向丑少年一樣。左腳邁在右腳前面,右腳又邁在左腳前面,走成筆直的狼步。他穿著松松垮垮的黑衣,喉結鎖骨和小半片胸膛都露在外面。夕陽已落,皎月已升,銀色的月光灑在他身上。他閃著光。殷樂一晃神間,就看到走來的不是人,而是一匹皮毛黑亮,眼珠晶黃,獠牙雪白的大狼。又一晃神,大狼變成了人,身高九尺,一頭卷發,吊梢眼精光四射,薄嘴唇如同刀鋒。殷樂咚咚心跳,不禁后退。費玄一步步逼近,臉也在笑,笑得輕松自在。這笑容令殷樂恐懼不已,連退都沒力氣再退了:“你……什么時候……”費玄道:“昨天?!?/br>殷樂扭頭看宗伯,宗伯愕然跪倒:“陛下,臣不知道,臣沒見過費亞服??!”都兩個月了,費玄在商人心里,還是“大亞服”。費玄道:“我悄悄來的?!?/br>殷樂苦笑:“你都……都知道啦……”費玄不答話,揚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