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點哭笑不得。他輕嘆一口氣,繼續往前走。霍子安又要拉住他。由良辰躲開他道:“你給我點兒時間慢慢消化這事兒,行不?“不行!”霍子安耍無賴,“你要自己想,越想越不爽,決定跟我分了,怎么辦?”霍子安的語調楚楚可憐,而又認真無比。由良辰不能去看霍子安的臉,只要一對上他的眼睛,自己準得敗下陣來。他知道這事兒是不該生氣的——正常的交易,你情我愿,他一個外人有什么立場不高興?實際上,他也不真的生氣,只不過跟大部分胡同居民一樣,覺得惋惜,覺得失落;而跟他們不同的是,他還多了幾分失望。他以為霍子安對這胡同,會有多一些耐心的?,F在他知道自己高估了霍子安?;匦囊幌?,他的mama在胡同生活了幾十年,尚且抵擋不了誘惑,天天變著法兒的弄房弄地,他憑什么要求霍子安可以抵擋這一切?他能理解,但還是失望。他覺得失望,又沒能力阻止它發生。說到底,他的情緒,更多是因為自己的無能吧。由良辰轉頭看了一眼人聲喧鬧的廣場,對霍子安道:“外面好多事等著我們呢,忙完了再說好嗎?”霍子安也知道宴會剛開始,正是箭在弦上,不是膩膩歪歪的時候,見由良辰執意如此,他點點頭道:“好吧隊長,結束了我們好好談談?!?/br>看著霍子安走向餐廳的背影,由良辰下意識地去口袋里摸煙盒。他特別想抽煙,但煙拿出來后,他想了想,還是忍耐著放回口袋里。幾百個賓客、上百人的廚房和服務員,正等著他去協調呢,他還不能讓自己松懈下來。他轉頭走回廣場。前幾樣菜端出來了。卷著椰棗的雞rou和柿種蝦球做成小串串,配著蜂蜜玉米和迷迭香煮小土豆;梨絲、花椰菜、羽衣甘藍和液氮凍好的奶油荔枝醬拌在一起,最后澆上溫熱的油醋汁;牛尾湯蓋上酥皮,搭配自制的蒜味牛rou干。這是胡同餐飲的一次集體展示,所以不要求整套餐食風格統一,各個餐廳拿出各自的特點就可以了。法餐廳依舊是精致細膩、食材多樣化、烹調和擺盤復雜。之后是西班牙餐廳準備的各種tapas,小份小份的食物,用上了各種海鮮、伊比利亞火腿、大量的番茄和橄欖油。意大利餐廳端上了冰淇淋和披薩。現場架設了一個戶外的烤爐,一個調酒臺??緺t上烤著小牛排、羊排和香草雞腿,由魏國恩和意大利廚師主理,客人根據自己的愛好取食;調酒臺則由酒吧老板駐守,做了五種雞尾酒供選擇。由良辰也在調酒臺幫忙,那里便成了“司令臺”,調度上菜順序等問題。剛開始就出了狀況。爐火邊很快就排了長龍,原來許多人放下小口的精細法餐,去等烤牛排。結果隊伍排得越長,湊熱鬧的人就越多,很快的廚師就應付不及了。由良辰當機立斷,讓服務員記下他們的要求,請他們回座等待。人群雖然散去了,魏國恩卻愁道:“一看不用錢,每個人都要好幾份rou呢,這還不得烤到半夜了!要不從意大利餐廳調人過來幫忙?”由良辰想了想,道:“再多人也不頂用?!彼屢獯罄蛷d趕緊烤披薩,披薩兩分鐘能烤完一爐,速度快,又叫西班牙餐廳把壓軸的海鮮飯先拿出來。他對服務員道:“把餅和飯幫忙分到客人碗里,一般吃飽飯,就不想吃rou了。再不行,就上饅頭!”用饅頭來替代烤rou?!對由良辰簡單粗暴的邏輯,魏國恩簡直啞口無言。這中秋祭一直是由良辰在策劃和協調,由良辰不愛開會,也沒什么聽取各方意見、平衡各方關系的手腕,憑的就是腦子快、思路清晰簡潔、執行堅定,慢慢的大家都愿意聽他調度。畢竟這種活動,重要的不是主意好,而是有人出主意,并且愿意為決策負責任。由良辰對此是從不逃避的,有事情解決事情,他跟街坊、居委會和廚房團隊混得熟,對食物、酒和上菜的知識也足夠他應付各種狀況,從一團亂麻梳理成井然有序的晚宴,至今還沒出過大亂子。果然桌子擺滿之后,人們不再急迫地催促服務員烤rou。由良辰干脆讓人把鹵rou饅頭都端上來,不管什么上菜順序了。經過這次活動,魏國恩對由良辰刮目相看,覺得這胡同串子也不是那么不靠譜嘛。雖然他只是個沒什么出息的服務員,但做好服務員的工作,讓他這樣有才華的廚師可以發揮所長,也算是有點用處了。外面正熱火朝天,霍子安卻靜靜地待在廚房里,拆著蟹rou,準備做幾樣本幫菜。他的頭剛到灶頭高時,就開始學習燒菜做飯。當時條件貧瘠,吃來吃去都是當季蔬菜,炒個八寶辣醬,做點熏魚。到了河蝦的季節,價格最便宜的時候,mama也會買一點回來嘗鮮。就是這么點材料,他折騰來折騰去,居然顯露出了天賦。從他七八歲開始,母親就把廚房交給了他,樓里的叔伯姨娘也愿意教他些灶頭上的本事,看著他小小年紀弄出一大桌菜,他們覺得怪可愛,又怪心酸的。當時霍子安卻心無旁騖,他每次做飯的時候,都只幻想著父親過一會兒就會回家,等著他把飯菜端上桌。父親是他的第一個食客,雖然只是幻想中的……現在,他終于可以為父親做飯了。他學了一身的本事,腦子里有無數的創意,此時卻只想做最簡樸、最熟悉的家常味道。茭白切成滾刀塊,放上大量醬油和糖,在鍋里里燜著,醬汁慢慢變得濃稠,現出了紅亮的色澤。醉河蝦用花雕酒腌漬了一天,從冰箱拿出來回溫,他不用醬油味精,而是放了用姜汁蒸過的干貝來提鮮,因此蝦的顏色依舊潔凈透明。最麻煩的不過是蟹粉豆腐,大閘蟹現拆,和咸蛋黃、豆腐一起炒。三樣菜,他半個小時就做好了,連著白米飯,讓周冬曦端到父親的桌上去。做完這些,他突然覺得被掏空了。一種難以言喻的空虛感爬上心頭。他終于如愿以償為父親做了頓飯,但早已過了父親一個摸頭、一個微笑就能感到滿足的年齡。父親愿意在別人面前認他做兒子的喜悅,也早就煙消云散。他突然意識到,無論父親給他多少感情,也無法彌補這些年缺了父親的空洞。這空洞已經化為他身體里的一部分,讓他一邊尋找安穩感,一邊又神使鬼差地到處漂泊。他要找的安穩感,無論哪里都不會找到了。這個事實讓他痛苦,卻也讓他釋然。心里留著空洞,等著別人去填補,那種感覺太讓人煩躁了。邱新志說得對,他應該更理智地面對他和父親的關系,與其索取關心,不如當成相互需要。想明白了這些,他腦子一下子就清楚了。他現在已經不需要等著父親回來吃飯。他需要的,其實是一家成功的餐廳,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