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支。這煙和打火機是葉青青的,她有時坐坐副駕駛,穿著裙子沒有口袋,就把香煙到處放。車子里悶,他開的是制冷,外面的溫度已經是不到十度,車內更冷,他被淋濕的褲子里冷冰冰的。一支煙燃盡了,何春生松開手剎,掛了檔,開動車子,并沒有直接離開停車場,而是繞到了商場A區門口。焦誓果然沒有打到車,而是在A區門口站著,手上什么也沒有拿,沒有傘。何春生把車停在他身邊不遠處,搖下車窗,喊道:“焦誓?!?/br>焦誓轉過頭,何春生向他招招手,說:“上車吧?!?/br>焦誓猶豫了一下,走過來,坐上了副駕駛座。他對著何春生說:“謝謝??!雨太大了,都打不到車?!?/br>何春生點頭表示理解,問:“你家在哪兒?”“在一中里面,教職工宿舍?!?/br>何春生開車的時候,焦誓往家里打了個電話,問孩子現在情況怎么樣,對方似乎說了個溫度,焦誓說:“那你先給她喂五毫升紅藥水,就是退燒藥,放在藥箱第一格?!?/br>對面似乎是說不會喂,焦誓說:“那等等我,我很快就回到了?!?/br>放下手機,焦誓解釋道:“我mama眼睛不太好,怕喂錯藥了?!?/br>“嗯?!焙未荷鷳艘痪?。焦誓沒有再說話,只是扭頭看著車窗外的雨。雨又下大了,打在車窗上,外面一片茫茫,只能看見黃色的燈光隨著雨水扭曲地在車窗上游動。他們實在不知道該說什么,也不是愛說話的人,就這么一路沉默著到了一中的教工宿舍。何春生停好車,讓焦誓坐著別動,他打開傘先出了駕駛座,繞到副駕駛的車門前,拉開車門,接焦誓下車。焦誓對他說了謝謝,二人一起走進單元門內。“何春生,謝謝你,不耽誤你時間了,你先回去吧,有空我再找你玩?!苯故囊荒樓敢?。“嗯?!焙未荷矝]說再見,只是向焦誓點了點頭。擔心女兒的情況,焦誓也沒太留意,只是急急忙忙地上了樓,學校的教職工宿舍很老舊了,連電梯也沒有。何春生并沒有走,他把傘往墻角上一放,又點了一支煙,就站在那兒抽起煙來。果然,過了十分鐘,焦誓抱著一個三四歲的小姑娘下來了,他看見何春生還在原地,愣住了。“這么大雨,你打不到車,我送你們去醫院?!焙未荷缡种械臒?,說。“太麻煩你了?!苯故牡拖骂^,說。也許是意識到何春生之前的“有個朋友來拜訪”只是個借口了,焦誓在抱著小姑娘坐上后座之后,并沒有再提何春生有事之類的話了。小姑娘燒得迷迷糊糊的靠在爸爸懷里,焦誓摟著她,說:“我mama的視力很差,我不放心她出門……”抱著孩子下來,還要穿過雨幕去街邊等出租車,也不知幾時才能有車。焦誓沒有把剩下的話說出口。何春生也沒有問:你太太呢?到了醫院,所幸兒科急診排隊的人并不多。因為小姑娘燒到了40攝氏度,燒根本退不下來,醫生給她開了點滴,讓她在醫院急診科注射室輸液。第一醫院的急診科注射室只有座位,沒有床位,焦誓問了護士有沒有床位,護士說:“沒有哦,我們醫院只有搶救室有床,那是給搶救的病人用的?!?/br>掛號時,何春生發現焦誓的女兒名字叫做焦春水。焦春水三歲多,可是個子卻比較高,焦誓把她抱在懷里,坐在注射室里,儼然是被家長抱著打針的身量最長的一個孩子。她一直迷迷糊糊半睡半醒地,睜開眼睛就叫一聲“爸爸”,焦誓問她怎么樣,她就說:“我好想睡覺?!币粫河炙^去了。由于焦誓一直抱著孩子,何春生就去繳費、取藥,叫護士配藥。第一醫院的急診幾十年了,也沒有變過,收費處仍然是那個小小的窗子。何春生站在那兒,想起二十多年前背著爸爸在這里掛號的景象,有一些感慨。焦誓在何春生走進注射室的時候,不知對他說了今天的第幾次“謝謝”。護士把針水打上以后,焦誓對著何春生說:“何春生,真的不好意思,太麻煩你了。你先回去吧,一會兒有人過來接我們?!?/br>“哦,你太太她在家嗎?”焦誓的臉上出現了一絲紅,他略顯狼狽地說:“啊,她一會兒應該會回來了,她去參加同學會,可能太吵了,沒聽到電話。我給她留言了?!?/br>“是嗎?都是今天的同學會啊?!焙未荷粗故哪橆a上的紅,在急診輸液室通明的燈火下,他的皮膚看起來那么白,就好像過去一樣。焦誓臉上的紅褪了一些,他點點頭,說:“嗯,高中同學會?!?/br>“那她來了我再走吧?!焙未荷诮故纳砼宰?。他想著,就這一次,今晚過后,他應該也沒機會再見到焦誓,五年十年參加一次同學會,再下一次見面,也都快四十歲了。再下一次次,也許都老了病了,沒準已經不在人世了。在這樣的焦誓身邊坐著,何春生再未有什么不安。也許是過去的自己將那些情愫放大了,因為沒有得到,所以刻骨銘心,可是人世的遺憾遠不止于此,這樣在焦誓身邊呆著,反而讓他可以正視這些遺憾了。“對不起?!笔c鐘,在孩子的輸液接近結束時,沉默了兩個小時的焦誓忽然對著何春生這么說。不能確定他在道歉什么的何春生說:“你太客氣了?!?/br>焦誓看了他一眼,何春生愣住了。他的眼中似乎有些水汽。不能解讀那一眼含義的何春生心臟忽然疼痛起來,就好像多年前那個雨夜一般,那早已熄滅的火苗若隱若現,搖曳起來,讓他灼熱不安。焦誓低下頭,看了看震動的手機,說:“她馬上過來了,你先走吧。挺晚了,你家那么遠,開車小心點兒?!?/br>焦誓一再堅持,何春生也沒理由繼續待下去。他站起來,對焦誓說:“那我先走了?!?/br>焦誓抬起頭,說:“謝謝?!?/br>“客氣了?!焙未荷鷽]有問焦誓要手機號碼,也沒有把手機號碼留給他。今晚過后,也沒有見面的必要了吧。雨已經變小了,何春生在醫院急診科門口那陳年的柱子上靠著,點燃了一支煙。今天他吸煙的量已經超過了過去一年。一中離這里很近,走路也不需要十分鐘,因為大雨而隔絕的距離在雨停后也不成問題了。他早就應該走了,焦誓一定很困擾吧。他想,他大概是焦誓這輩子最不愿意再見到的人了。他心里好像太陽一樣的少年長成了一個普通的中年男人,沒有想象中意氣風發,甚至有些寒酸。住在破舊的宿舍里,做著一份薪水一般的工作,孩子還小,母親病了,太太不知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