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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道:“十七年。薪池很好,只是常常想你?!彼龂@息一聲,看向樂逾的白發,卻不再問。親人之間報喜不報憂,她不知發生了什么,但樂逾不提,她也不問。只說十幾年間的歡喜事,猶如種種壞事不曾發生在彼此身上。樂逾道:“我已經有一個兒子,乳名小蛾,今年快要四歲?!?/br>辜浣微微含笑,道:“這孩子一定是個美人坯子?!狈駝t不會有一個女兒家似的乳名。樂逾道:“的確如此?!惫间铰犓且痪涞拇_如此,心中有趣,那么這孩子的娘親也必定是個絕色美人。她昏昏欲睡地靠在樂逾肩上,閉上眼道:“你也一定……很愛孩子的娘親?!?/br>樂逾待她睡著,才道:“確實?!毕蜷T外掃去一眼,扶住她肩背,將她平穩放在臥榻上。————————寢室門打開,史宜則早已守在廊外,對樂逾施禮,不敢抬頭,低聲道:“陛下請先生一見?!?/br>花間亭北,晚冬里桃杏未開,只有一片綠梅,萼是濃綠,花也是淡淡青白,小巧可愛,點綴在帶雪的枝條上。雪是白色,梅花淡綠,隔著雪林疏梅,亭中有人獨自倚欄。蕭尚醴微服來此,整個人擁在厚裘里。他做太子時服色是朱紅,如今卻不再穿朱衣?;蛟S因他容貌稱得上華容艷色,卻不喜歡被人一味拜倒于美貌,自覺服色再艷,對一國之君而言就太美了,所以常服只命尚衣局備幾種莊重的正色,額上艷麗的傷痕也總以額帶遮掩。他側影裹在狐裘里,發鬢與烏黑皮毛一色,衣裳厚重,竟看不出是否消瘦。夢中相會每次都情濃恨重,蘇辭代傳的他的幾句話也皆是情恨,如今親身相見,神情里卻只有一味的冷。蕭尚醴心知樂逾不會傷他,早已揮退侍女護衛,露出些許遲疑,道:“我本來……不必見你??砂⑸┱f你的頭發,你的頭發……怎么了?”樂逾與辜浣相會,他令侍女在門外聽著,一字不漏過來回話。聽辜浣說樂逾的頭發,不知為何,心中絞痛,想起夢里所見,那人為他華發早生,竟忍不住下令史宜則帶他來一見,親自移步花間亭。上次花間亭中相見,還是更夜園那夜之前,自己惱怒他促成與延秦公主大婚。他轉過身去,終于見到那人,四目相對,蕭尚醴有一瞬間恍惚,他竟真的多了許多白發,夢中所見居然是真?連此時此刻的相對都不知是真是幻。他的容貌依舊如樂逾記得一般,絕艷殊麗,卻更驚心。樂逾道:“昨天我前來,不是‘太子妃不能見客’,而是史宜則已經聽命于你,沒通報過你就不敢讓我見她?!惫间矫麨轲B病,實則被蕭尚醴方方面面監視,又用她作餌引樂逾入錦京。蕭尚醴有些嘲諷,卻冷淡道:“阿嫂不信我,連阿嫂也……怕了我?!彼溃骸澳阋詾槭俏冶O視阿嫂,迫得她心灰意冷,服下‘忘憂’?是阿嫂為了瞞過一件事,自己服下‘忘憂’。太子哥哥昔日留下一點血脈,記在英川王名下,阿嫂卻不想讓我知道。竟是阿嫂先疏遠了我!”昭懷太子曾有一個姬妾,在太子歿時還不知有孕。先太子之死是當時楚帝的手筆,辜浣擔憂楚帝會斬草除根,不能讓那孩子以太子遺孤的身份出世,當時楚帝耳目盯著東宮,她唯有將那姬妾送入英川王府。她與英川王妃聯手,瞞天過海,使昭懷太子的骨rou以英川王庶子的身份上玉牒入宗譜。果然,昭懷太子去后不足兩年,兩個庶子皇孫接連夭折,唯有那送走的一個寄在英川王名下活至六歲,竟成了昭懷太子的唯一血脈。蕭尚醴臉上看不出恨與怨,道:“當年父皇非要娶母妃,是因為母妃得斷天君批命,是‘南方至貴之女子’,來年的天下共主,必定是她的后人。如今我繼承周楚兩朝帝脈登基,批命已經中了一半,若我再有皇子,就是我的子孫也會成為天下共主?!?/br>他至此停頓,又道:“太子哥哥的遺孤也是周楚兩朝的血脈?!币悄蔷涮煜鹿仓鲬谒砩?,就是昭懷太子的遺孤必然要奪取蕭尚醴子嗣的江山。辜浣如何能不防蕭尚醴對那孩子下手。所以她服下“忘憂”,就是要自己都忘記英川王名下的一個庶子是昭懷太子的遺孤,連她都忘記,那孩子才能平安無虞??墒沁€是被蕭尚醴察覺。樂逾不為所動,道:“南楚皇室家事,與樂某無關?!彼犑捝絮诽峒白铀?,就想起小蛾。蕭尚醴雖是小蛾的“娘親”,樂逾卻絕不會讓他把小蛾牽涉入南楚皇位之爭。他無意多聽,語罷道:“失陪?!本购翢o敬意抽身就走。蕭尚醴一僵,在厚裘之下第一次感到周身寒冷刺骨,眼睜睜見樂逾走上雪徑,五指緊緊攥住裘領,手指青白,想到侍女傳話,樂逾說他的兒子已近四歲,神色幾變,雙目之中都是恨意冰冷,卻閉上眼,一步步上前,叫道:“逾郎……”那一聲回蕩在林中雪徑,寒風之中,他最知道如何打動樂逾,整個人如要凍成冰雪一般。樂逾腳步停住,整個人像是鐵鑄銅澆,再走不出半步。這兩人一前一后,都不再動,蕭尚醴又道:“逾郎?!?/br>樂逾回頭,蕭尚醴不動不出聲垂著眼眸。他氣恨卻不發作時常低垂眉目,睫毛纖長,微微顫動,十分可憐可愛??伤谌饲笆且粐?,至高無上,在其余親近之人面前也都被寵著捧著,這一生唯有在對樂逾一個人時,有這樣情腸斷絕,氣恨傷痛卻不敢發作的時候。他邁步近前,走在雪中,走到樂逾眼前。那個曾愛他至極,為他白發的男人卻面不改色,俊異健碩如昔,可看著他時眼中仿佛沒有他,沉肅迫人。那人肩膀還是寬闊可靠,單衣之下,厚實胸膛微微起伏,一雙手臂強健,蕭尚醴卻已不能再將頭枕在他肩上,臉頰貼在他頸側。在這雪天之中,他終于聽見樂逾一嘆,聲音在他耳邊震鳴,樂逾道:“事到如今,你還要如何?!?/br>蕭尚醴道:“此番……你為阿嫂而來,會留多久?”樂逾道:“至多兩個月?!笔捝絮沸闹斜P算,十日之內,埋伏就能布置好。他道:“你這回離開之后,再不回踏入錦京?”樂逾道:“是?!彼涣羲蛔?,這個人絕不會留下陪伴他。蕭尚醴不看樂逾,壓住心念翻騰,道:“既然終須一別,在這兩個月里,只要阿嫂一天還在,你我便如從前一般,可好?”說完不再看樂逾,明知他一定會答應,聽見那聲“好”,心里已是冰冷決絕。——————蕭尚醴這一國之君萬事纏身,這一日僅有一個時辰能在宮外。他離開樂逾,轉過臉還有幾分哀切,上馬車時已是古井無波,馬車抵達宮門外,侍從出示令牌,宮人速速放行。蕭尚醴一動不動坐在車內,車簾再揭開時,他已經是大楚天子。華蓋撐在頭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