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竇貴生無奈,只得叫人把孩子抱到門口,當著侍衛的面令太醫看診。 太子妃雙眼通紅,不顧孩子的哭嚷,聲嘶力竭地高喊:“下毒又如何,殿下害的是自己又不是別人,從小到大,殿下動過章元啟一根汗毛嗎?章元啟呢,他拿殿下當過兄長嗎?” “謝嬪的犬吠也信,藥是她下的,憑什么污蔑殿下!章元啟往宮里插的人還少嗎,圣上為何偏心至此……為何偏心至此!” 兩位皇孫被母親嚇住了,訥訥不敢說話。竇貴生沒有理會太子妃的歇斯底里,待太醫看完診,開完方,才招了招手:“過來?!?/br> 太子妃一愣,左右張望一圈,視線落在身后的白衣女子身上。 竇貴生又喚了一遍:“青憐,過來?!?/br> 青憐眼眶通紅,應當也哭過了,聞言瑟縮了一下,望見幾人投來的目光,頓時將頭埋進胸口,不敢動彈。太子妃狠狠擰了她一把:“你聾了?!?/br> 青憐吃痛,這才慌忙上前。離著竇貴生兩步遠,她就“撲通”一聲跪下了:“竇、竇公公……” 她身形瘦削,肩膀薄得有些可憐了,跪在地上的時候整個人縮成一團,像是一只受了驚嚇的鵪鶉。她似乎經常挨打,太子妃甫一伸出手,人就開始不住地發抖。直至跪下,她已經抖得連頭上的釵環都掉了。 竇貴生在她面前蹲下:“青憐,幾歲了?” “回、回公公,十九了?!?/br> “你爹娘呢?” “不知道?!?/br> “你幾時進宮的?” “有三年……不,四年了?!?/br> 竇貴生余光瞥見侍衛們手持的長刀,抬手輕輕托起青憐:“跟我出去,離開東宮,你愿意么?” 太子妃聲音發澀:“竇公公,這是……殿下叫你問的?他是放心不下青憐?” 沒等竇貴生回答,她便一把揪住青憐的衣領,恨恨罵道:“憑什么叫她走!殿下秋獵也帶著她,查稅也帶著她,一個下賤的妾而已,殿下究竟有什么放心不下!” 竇貴生亮出皇帝的腰牌:“此人我要帶走審問?!?/br> 圣上只叫看好太子妃和兩位皇孫,且竇貴生奉命拿人審問,再阻攔就顯得太不識趣了。于是眾人對視一眼,將青憐讓了出來。 太子妃先是怒罵不止,見人走遠了,她又忽的改了口,哭喊著哀求竇貴生救救兩個孩子。但一紅一白的兩道身影已經悄然走遠,全然將陳腐的牢籠和無助的囚犯甩在身后。 蘇福正在不遠處候著,見竇貴生把人帶出來,立馬急急忙忙迎了上來:“干爹,查清了!”他望向青憐的眼神充滿不可置信的驚嘆,“……是她?!?/br> 原來是她,竟然是她。 青憐本名不叫青憐,叫晴漣,是朔郡桃縣人士。三歲時父親調任翰林學士,晴漣便隨父母舉家遷居京城,一住便是許多年。父親醉心文章,連母親和她都顧不上,家中別說姬妾了,連下人都少得可憐。 晴漣上無兄姊,下無弟妹,是父母老來子,平日里無拘無束、備受寵溺。每日最大的樂趣便是纏著父親叫她念書寫字,及至十歲,她已出落得亭亭玉立,文章也與某些翰林學士不相上下了。 晴漣十二歲時,家中祖父去世,父親丁憂三年。她隨父母回鄉奔喪,返京路上突遇陳軍偷襲,車隊慌忙奔逃,將她與父母沖散。流落荒野數日,她幸得善人所救,僥幸得活,改名青憐。 父母苦尋無果,便為她立了衣冠冢。他們心知即便人能找回,恐怕也清白不再,于是對外只說她走失之后墜馬而亡。三年后,青憐之父服滿起復,官拜丞相。 此人便是吳玉。 后來,有人突然找上了青憐。 “帶你到京城享福,你去不去?”那人給她金銀珠寶,許她富貴榮華,將她帶回了京城,帶進了東宮。 太子對她說:“你爹將你嫁入東宮,不愿再見你了?!?/br> 青憐眺望著丞相禹禹獨行的背影,不禁淚流滿面。 爹娘總是盼著你好的,吳玉躍過重重人海沖青憐說道。還有一聲保重,可惜,青憐根本聽不到了。 她沒被帶去典刑司,而是直接帶到了御書房。崔侍郎和李少卿都在,江如按捺住心中訝異,揮動著樹皮似的手掌,飛快記下這份驚世駭俗的供詞。 皇帝暗沉的雙眼放出光芒,陡然大量的視線仿佛能將青憐當場射穿:“原來如此?!?/br> 在此之前,太子一直沒有招供。他絕口不提吳玉和謝嬪,只說自己心有不甘,一時糊涂,妄圖博取圣上同情,陷九皇子于不義。若論罪行,嚴格來說只有一條私通后妃罷了——這條他也不認,因為他跟謝嬪當真什么都沒發生。 吳玉做得很完美,連一絲一毫證據都沒留下,叫人無論如何也想不到他是被人脅迫、受人威逼才一步步淪陷至此。其實他本就擁立東宮正統,太子不必出此險招就能叫他死心塌地與九皇子對抗。 只是不夠,還不夠。章元啟必須死,以一種慘烈的、決絕的、永世不可超生的方式死。 太子想,如此情形,父親在惱恨的同時,會不會對走投無路的他生出一絲同情呢? 在青憐出現之前,皇帝的確生出了些許的同情。不是父對子的疼惜,而是出于對一個即將繼承大統、卻如此無能為力之人的同病相憐。 然而,真相給了剛剛萌生的柔情狠狠一擊。太子不但私通后妃,逼死丞相,構陷兄弟,甚至還意欲謀害天子、毒殺使臣,證據確鑿,罪無可赦。 參商不和本就是太子的錯,他生下來就是個錯。 皇帝龍顏大怒,命刑部與大理寺徹查此案,同時雷厲風行,力排眾議,著禮部準備廢太子文書?;实鄣男睦涞孟駢K冰,太子這下徹底無法翻身了。 十一月拖拖沓沓地過了一半,此案終于塵埃落定。 典刑司外,正有人在等著鹿白。十六皇子在,順嬪在,趙芳姑在,甄冬在,青憐也在,許多人湊在一處,嘰嘰喳喳,吵鬧不停。 然而推開門后,鹿白靈巧的視線卻第一時間擒住了人群之后的老太監。 竇貴生本可以更早去見她,但他不知怎么有些害怕,路過典刑司好幾次,也沒能踏入一步。他指望著能趁鹿白跟他人交談之時平復心情,在暗中窺伺她驕傲又后怕的面孔,讓久經黑暗的雙眼適應一下刺目的陽光。 等她經過人群的簇擁,經過層層喧鬧,也許會注意到他,在他身邊停留那么一兩秒。 但鹿白一點時間都沒給他留。 剛一出來,她就如同一只矯健的母鹿,以百米跨欄的速度,三兩步躍過草叢、躍過灌木,狠狠撲到他身上。就像夢里那樣。 竇貴生的老腰差點被撅斷。 鹿白恬不知恥、嚴嚴實實地掛在他身上:“竇公公,我出來啦!” 竇貴生雖被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