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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才陡然從烏云濃霧中跌落,清醒地意識到自己還活著,還活在此處,活在朔北。 “小白……”只一眼,他就裝不下去了,淚落如雨,肆虐傾盆。 終究還是個孩子,鹿白暗自嘆了口氣。手邊沒有帕子,她想用袖子給十六皇子擦眼淚,剛抬起手,就被一偏頭躲過去了。 “走吧?!笔首邮种冈谘凵巷w快地抹了一把,縮到了袖子里。 竇貴生從方才行過禮就沒說話,一直半垂著眼簾,毫不起眼地立在一旁。等主仆兩人你儂我儂結束,十六皇子準備拽鹿白袖子時,他忽的開腔道:“殿下去房中歇息片刻再走吧?!?/br> “對,”鹿白立馬連聲附和,“正好把藥煎了,我一猜殿下早上就沒喝藥?!?/br> 十六皇子動作一頓,輕輕點了點頭。護送的隊伍自出了藺城便星夜兼程,一路奔波,唯恐被不知道何時出現的陳軍截住。不單體弱多病的十六皇子,將士們也都亟需一番休息整頓,于是眾人便在客棧歇了半日。 鄒義的援兵已至,陳軍雖打他們個措手不及,但也只是占了一時先機而已。兩軍不斷包圍與反包圍,一時間僵持不下,誰也沒能占上風。藺城暫時平安無虞,能稍稍松口氣了。 鹿白穿著皺巴巴的衣裳,衣襟上有塊血漬沒洗掉,變成了一灘淡黃的花紋。竇貴生盯著那團花紋看了許久,目送著它走來走去,走上走下,跟十六皇子月白的衣襟形影不離地攪在一處。 他眼尾抽搐了一下,在樓梯前站了片刻,決定去見一見盧烏。 剛一轉身,樓上就響起火急火燎的腳步聲。那人炮彈似的沖下來,竇貴生來不及回頭,趕緊避到一旁。炮彈“咻”地一下從他身邊飛過,口中振振有詞地念著一串數字。 竇貴生不明所以,鞋尖在地上蹭了兩下,抬腳跟了上去。 鹿白沖進廚房,將十六皇子的藥劑按順序排好,緊張又激動地搓著手。來之前趙芳姑將藥都搗碎包好了,也寫了序號,只要按照口訣,傻子都能cao作。最初幾天本來是甄秋負責煎藥,但那晚李樂山叛變,他帶著十六皇子夜逃,肩上腿上都受了傷,于是便留在了藺城,沒有一道跟來。 終于,生活要對鹿白委以重任了。 第一包,一匙;第二包,三匙;第三包,四匙;第四包……第四…… “一三四一……”鹿白眉頭緊鎖,猶豫地舀了一匙出來。隨即,記憶從她腦子里流走了。 “一三四一五八一?!绷⒖逃腥颂嵝训?。 哦對!鹿白一拍腦門,湯匙停在第五包藥上。等等……是這個數嗎? 世上無難事,只要肯放棄,她絞盡腦汁想了半晌,終于把湯匙一撂,決定上樓拿小抄。一轉頭,就瞥見竇貴生狀若無意路過似的,昂然立在門邊。 鹿白才不相信方才的話是他說的,狐疑地盯著他,不肯過去。 竇貴生言之鑿鑿:“一三四一五八一?!?/br> 鹿白:“你不是不跟我說話了嗎?” 竇貴生:“……” 她從他身邊經過,昂首挺胸,目不斜視:“我上樓一趟,藥包不要亂動?!?/br> 一只手截住她,貼著眼前抖出一張信箋:“找這個?” 鹿白退了半步,才看清那紙上的字,正是龍飛鳳舞的“一三四一五八一”,雖然瞧著不太對。 鹿白立馬高興了,抬手接過后,就聽竇貴生“嘖”了一聲。 她不解地轉過頭,就見那欠揍的人伸著一只欠揍的手,又抖出一張信箋,“啪嘰”一下拍在桌上,施施然走了,昂首闊步的背影怎么看怎么像是對她智商的無情嘲弄。 一三四一六二七。哦,這回對了,是她的字。 是真的。 鹿白:“……我恨!” 等藥煎好時,鹿白已經在心中做了決定。 那天晚上“偷襲”之后,竇貴生就不理她了。其實竇貴生經常不理她,但往常閑雜人等太多,鹿白的注意力很快就會被分散得一干二凈,壓根注意不到遙遠司禮監的誰生氣了,誰又高興了。這回好了,兩人同處一室,饒是鹿白想不注意都難。 但她不在乎。 方才一大早,床上的人剛掀開帳簾,就見到鹿白一臉正色地凝望著他,不知道已經在那站了多久。即使被抓包,表情也沒有任何變化。兩人對視片刻,她猛地舉起拳頭,沖竇貴生使勁揮了兩下。 竇貴生以為她要動手,“唰”地拉下簾,嚇得不敢出來,是以完全錯過了鹿白的慷慨陳詞。 不過沒關系,鹿白已經在心里說過了—— 從今天起,從此刻起,她要激流勇進,迎難而上,一舉拿下老太監! 她沒忘記竇貴生說的那句“我死也不會看上你”。過了今晚他就會了,她很有自信。 竇貴生絲毫沒有騙人的罪惡感,恬不知恥地站在樓上,等著鹿白端藥上來。一旦做好周密的計劃,鹿白就變得異常冷靜。冷靜地遞出碗,冷靜地出了門,冷靜地上了街,冷靜地回了房。 于是,直到夜里,快要歇下的時候,竇貴生才終于聽到她跟他說了今天的第三句話。 竇貴生斥道:“回自己房里去,來這兒做什么!” 鹿白從門縫里擠進來:“現在,我來對你進行社會的毒打?!?/br> 作者有話要說: 各位乘客請注意,本次列車即將發車,請核對您手中的車票,確保對號入座。前方車速極快,請大家坐穩扶好,謝謝配合。 第25章 社會的毒打分兩種, rou-體的,精神的。 竇貴生以為鹿白說的是精神的, 還對此嗤之以鼻, 心道這傻子莫非還能怎么著他不成?但轉天他就后悔了——他遭受了全方位、無死角的雙重毒打。 天還沒亮竇貴生就直愣著雙眼、披頭散發地坐起身。其實他一晚沒睡。 第一個念頭是:完了, 最不體面的事情發生了。 第二個念頭忙不迭的冒出來:是她自己脫了衣裳鉆進來的, 是她自己興奮地蹬著腿,嚷著“搞快點”的,當初也是她求著要做對食, 一路上該做的都做了, 不就剩這個了么?此事根源在她, 他被她氣了這么多回,不該收點補償么? 第三個念頭于是立馬出現了:收補償跟任人宰割可不是一回事兒,她親上來時他便該狠狠推開, 再不濟也不該叫人扒了褲子,再再不濟,也該在被按倒的時候反抗兩下??!他是手斷了還是腿折了, 這點勁兒都沒有? 緊接著,第四個,第五個……第無數個, 輪番登場,應接不暇。 伴隨著昨晚的記憶, 懊悔、惱怒、羞赧、酸澀、煎熬、悔恨……人世間所有與痛苦沾邊的形容詞都齊齊涌入,宛如一片深不見底的汪洋,在他血液中咆哮怒號, 洶涌奔騰。 但只消鹿白的一葉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