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驛站接引的人都穿著花紋華麗的衣衫,佩戴香囊,比起北地浮羅人粗獷不羈的穿著來天差地別。此地因滿城繁花四時不斷而聞名天下,盛產各種精致有趣的漂亮玩意,頗受喜愛。祁雙無心欣賞,只歇息了一會兒就跑去租用另一架機關飛舟,一名小廝快步跑來:“小公子請留步!”祁雙驚訝回頭:“什么事?”“有一位仙長說要找您,喏,他就在那邊?!?/br>祁雙抬眼一看,心緒復雜。月牙拱門處有一人長身玉立。他今日沒有穿著玄滄門的道袍,而是入鄉隨俗換上了很有花城風格的衣飾。由于他已經不年輕,自然不會像尋常公子一樣穿些輕巧亮麗的顏色,也不能戴過于精細華美的配飾,他穿一襲靛藍底子印染白梅的長衣,沉穩中不失利落風雅。滿頭白發整齊束著,取掉樸素的烏木簪換成一支鏤花白玉簪,把清冷沖淡成柔和。“怎么不說話?很意外見到師尊?”白露寒笑意柔柔。“很意外……你怎么會在這里?”祁雙站在原地不動。“不放心你……聽若鴛長老說你一個人回來了,就提前過來候著?!卑茁逗?,眸中有些擔憂。祁雙擺擺手:“沒意思就回來了唄?!?/br>白露寒走過去拉起他的手,祁雙瑟縮了一瞬,沒有逃過白露寒的眼睛。又在,抗拒我了……眼底血色隱隱翻涌,白露寒用力閉上眼睛,忍耐下去。睜開眼時他又恢復了溫和,摸摸祁雙頭發:“無妨,那地界也無甚趣味。師尊帶你去玩兒?!?/br>他把祁雙溫暖的手握在掌心里,那暖意好似要流進心臟。只有這個孩子……才能救贖他。白露寒帶著祁雙去了挽花居,給他買.春衫?;ǔ菦]有秋冬的變化,常年都是吹著溫軟的風,風里無處不在的花香熏得人慵慵懶懶。祁雙安靜地坐在一旁戳寵物玩,看著白露寒認真給他挑衣裳,不一會兒就想睡了。其實哪用那么麻煩……他壓根不挑。掌柜夫人見他昏昏欲睡,便送上一杯淡茶和幾只酥甜的花餅。祁雙見了吃的就精神了,一口一個小餅下肚,還忍不住舔手指。面皮酥脆,餡料甜綿,咬下去一嘴花香。修仙有什么好,還不如就在這十丈軟紅里浪蕩個夠。他一向隨遇而安,容易滿足。比如現在,有一口餅吃,有口茶喝,也挺不錯了。祁雙打了個哈欠,碟子里還有最后一只小餅,他卻沒有伸出手去拿。白露寒總算挑了一套藕荷色薄衫,笑著叫祁雙過來試。祁雙慢吞吞過去試了,脫下護身卻沒什么款式可言的大氅和里面的弟子服,頓時一身輕松。不得不說花城的人都過得很精細,衣衫非常舒適,穿在身上有那么點羞恥——因為太過于輕軟,總有種好像什么都沒穿的錯覺。青鳳上人眼光是相當不錯的,祁雙本就年少,一穿上這樣的春衫更顯俊秀輕靈。“我家雙兒好生俊俏,是個漂亮孩子?!卑茁逗淇斓貫槠铍p束好衣帶。祁雙打了個哈欠,謙虛道:“唔,勉勉強強?!?/br>白露寒爽快付賬,見祁雙還盯著天青小碟里剩的一塊餅,訝道:“怎地不吃了?”祁雙別過臉:“好膩,不吃?!?/br>一旁的掌柜夫人嬌笑道:“仙長,你就吃了它罷。這變扭孩子是留給你的呢?!?/br>祁雙淡定道:“絕對不是?!?/br>白露寒忍著笑,捻起小餅送到祁雙嘴邊:“張嘴?!?/br>祁雙果然張嘴就咬掉一半,喃喃道:“真甜……”他正準備咬剩下一半時,卻咬了個空,白露寒閃電般收回手,直接把半塊餅送進嘴里:“唔,走吧?!?/br>祁雙:“……”第30章爐鼎記(九)白露寒拉著祁雙緩步穿行在花城熱鬧的集市中,見了什么新奇有趣的玩意都買給祁雙,他現在似乎領會到了討小孩子歡心的方式,那就是送禮物和送點心。祁雙一臉黑線地拿著一個上了朱漆畫著獅子舞繡球圖案的撥浪鼓,隨手搖一下,咚咚響:“我是十七歲,不是七歲?!?/br>白露寒摸他頭,有些困惑:“你不喜歡嗎?我聽說,小孩子都會喜歡這些?!彼掷镞€拿著一支花花綠綠的糖人準備遞給祁雙。祁雙用力抹了一把臉:“師尊,我們談談?!庇斜匾M行一次直達靈魂的深刻溝通了。白露寒卻一根手指壓在他唇上:“噓……現在,不要說?!彼钦娴呐缕铍p會說出什么讓他傷心的話來……他不一定能控制住自己。祁雙沉默著,他發覺白露寒有些不安。你有什么好不安的,該害怕的是我吧。他暗暗撇嘴,用力甩了甩撥浪鼓,急促的鼓點擾得人心緒煩悶。他們一路逛過去,東西買了不少,話卻沒有說多少句。兩人各懷心事,不知不覺間已經走到城門。白露寒忽然一把抱起祁雙,袖中一線銀光飛出,化成細長的劍。他輕飄飄躍起,踩在劍身上,輕盈朝城外飛去。祁雙揪住他的衣襟,不滿道:“你要帶我去哪里?”“待會你就知道了?!?/br>白露寒飛越幾座山頭之后,緩慢在一株巨大的杏樹旁降落。山間的風正是清涼怡人,樹下一地雪白。他把祁雙放在樹下坐好,俯身深深看著他。祁雙被看得有些臉熱,轉過頭去。白露寒退開一些,留給祁雙一點空間,否則這孩子會緊張起來。祁雙靠在樹干上,花瓣如雪片一樣落在他頭頂。白露寒伸手溫柔拂去,順便為祁雙理了理散亂的頭發。他輕嘆道:“你有什么話,想同師尊說?”袖中的手指悄然攥緊。祁雙端正了坐姿,神情嚴肅鄭重:“師尊,不要再對我做那樣的事。我一點都不喜歡。我也不想做你的爐鼎!”“我跟你,只是師徒罷了!為什么要這樣對待我呢?!”他眼中是壓抑著怒意。白露寒被他憤恨的詰問刺得心中一痛。祁雙就像一頭露出尖牙的小獸,對著他發出弱小的嘶吼,明知不敵還是極力反抗。心底濃重的黑暗往上翻涌,白露寒眸中漸露血色。他用力閉上眼睛,苦澀道:“我要怎么跟你開口?一旦說與你聽,你便要離為師而去,再也不回頭了?!?/br>祁雙撲過去狠狠揪住白露寒的前襟,厲聲道:“告訴我!你瞞著我什么,全都告訴我!否則,我立刻死在你面前!”白露寒霍然睜眼,反身把祁雙壓在樹干上,震得杏樹晃動了一下,花瓣零落如雨。他伸出冰冷的手指撫上祁雙的臉頰:“死不死的,師尊不想聽。明白了么?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