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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來的血糊了滿臉,駭我一大跳!”雪白的面餅子滾了一地,沾了污臟的泥塵,便再也不雪白了,灰不溜秋地躺在地上。程嵐生踉蹌后退了好幾步,踩在餅子上,整個人便像是被抽了筋骨,一下子摔倒在地,眼中空洞洞的,也不知在看哪里。他向著老乞丐張了張嘴,想問些什么,卻發現自己發不出半點聲音,啞了一般。腦中亂作一團,也燒作一團,他想了好多,譬如季明軒偷偷教訓過好些對他動手動腳的地痞流氓和看戲的客人,他平時悶不做聲的,打起人來真是兇,怒氣沖沖的,拳頭一下一下砸到那些人的身上。打完了人,也算機靈,一溜煙便跑了,只是還是生著氣,臉色都不好看。他說嵐生,我不喜歡那些人摸你。程嵐生便笑,我也不喜歡啊,可你以為我是什么高等人?我是唱戲的角兒,再怎么有名氣也還是個唱戲的,你該曉得的,戲子總是低人一等的。他還想到,西街的地痞流氓最是睚眥必報,當年他還聽說過,得罪過他們的一個賣鞋的小老頭兒被這幫地痞活生生吊死在小老頭店里的房梁上,死的可慘,雙目瞪圓,嘴里還被硬塞了一雙布鞋。他想了那么多,到了終頭,腦中浮現的卻是季明軒滿臉都是血的模樣。他半死不活,只剩一口氣,卻還喊著嵐生。嵐生,你跟我好吧,我會對你好的。嵐生,你能過來陪我,我真高興。嵐生,你怎么不愿和我好呢?他口中喚的,心里想的,全是程嵐生。程嵐生閉目,一拳一拳砸在地上,砸得血rou模糊,鮮紅的血混雜著落下來的淚水一道淌進了泥塵地里。季明軒死了。他的明軒,就這么被人打死了。七、不是沒去尋過季明軒的尸身,他也去找過那些地痞無賴,央求他們帶自己去尋,結果惹得他們哄堂大笑,說,你去尋吧,就在西頭的四方山上。季明軒望著這幫哈哈大笑的地痞,只覺身上心里身上都像是被裹了厚厚的冰霜,冷得發顫。西頭的四方山,最多的就是狼。那種狼天性兇殘,一口尖牙,滿掌利爪,能將最強壯的漢子都給開膛破肚了。可程嵐生還是去尋了,白日閑下來便爬去山上,一寸一寸地找,腳都磨出了水泡,鞋也壞了幾雙,其間差點遇上惡狼,尋了一個多月,連他的一片衣角都沒尋到。他不敢想象季明軒是被惡狼分著吃食入肚,尸骨不存。整日寬慰自己,興許是活了下來呢?興許他掙扎著活了下來,下了山,躲在哪里休養了,等休養好了,他的明軒還會再來尋他,立在明月樓外頭看他唱戲。他整日的等,連唱戲都心不在焉,時常是水袖一甩,都忘了收回來,任它們拖曳在戲臺上,一雙眸子呆愣愣望著戲臺子對面的角落,半點神采都無。自然是要被班主打罵的,他唱的不好了,從前被程嵐生招過來的老客人都不愿再來這明月樓,這世道生存本就不易,這幾日連這最安寧的東城縣都有些不太平,弄得人心惶惶,一些富貴人都不愿出門聽戲了。再加上原先愛看程嵐生唱戲的那幾顆固定‘搖錢樹’都不愿再來,這明月樓的進賬愈來愈少,班主養不起那么多的角兒,狠下心趕走了幾個,半個子兒都沒給他們帶走。剩下的角兒,班主讓他們天天唱,沒了人脈便到處找場子,有幾回還下了雨,那棚還沒搭好,唱到一半便落下冰涼涼的雨來,將程嵐生的澆得全身都濕透。他本就因為季明軒的事情終日恍惚,心頭也郁結成了災,再加之這幾日里,班主對他非打即罵,程嵐生心里身上都不好過,這一場冷冰冰秋雨落下來,恰如壓倒他的最后一根稻草,身子垮了,魂兒也不知飛到哪里去了,面白如紙,走兩步都晃,猛地瞧著,竟像是殘留在世間的一縷輕飄飄的孤魂。班主終于沒敢弄出人命來,吩咐他好生休養著,然后繼續壓榨旁的角兒。風雨飄搖,就這么過了三年。三年,明月樓檐下的燕兒春日銜泥,秋日歸去,一來一回也飛過了三輪。東城縣里的原先住著的百姓也搬離了好幾戶,如今門上朱聯破敗殘缺,竟似從未住過人,也從未有過人。就連那心腸狠毒的班主,也像是終于遭了報應,某個夜里突然就去了。沒人知道他是如何死的,眾人只是恍惚,恍惚過后喜憂參半,竟都不知如何是好。事情已成定局,班主也無家人妻兒,如今他死了,他們便重歸自由身,如今到哪里,去做什么,也不會有人管著他們,更不會有人不順心便打罵他們。憂的是,他們都只是戲子啊,只會唱戲,哪里會做其他的?一番愁苦之后,有些人卻等不了,翻出來班主藏起來的銀子便離了明月樓,另一些人見著眼紅,便也急匆匆地搶了銀子跑路了。程嵐生這個最想離開明月樓的,如今卻不舍得走了,也不知他在盼著什么。于是這明月樓里便只剩下一個程嵐生和幾個無依無靠的,十一二三歲的小角兒。他們眼巴巴地瞧著程嵐生,扯住他的衣角,張著嘴喊嵐生‘哥哥’,極力地討好他,生怕他也走了。程嵐生也不知該怎么辦,便過一日算一日,想著什么時候有人來趕他們了再說。結果,一連好幾個月都沒人踏足這明月樓。程嵐生終日郁郁,什么事也不做,穿了那套季明軒最喜歡的大紅戲服立在戲臺子上,面朝著季明軒經常站的那個角落,一遍遍地喚明軒。有時候笑著,眼角挑起,走著云步,掩袖半遮臉,似羞還似喜。有時候哭著,散了長發,跪坐在地上,淚痕尚溫,水袖迤邐。大多數時候,卻是沒什么動靜的,像沒了魂兒一般,只是發呆。他瘋魔了。一演許多年,自以為自己將張氏的‘癡’演到了極致,哪曾想,如今的自己,才更像是一個癡兒。世人皆道,戲子的情,真真假假,大多是演出來的,真也是話本里角色的真,下了臺,便是鏡花水月,獨有凄涼美意罷了。可程嵐生,縱是一曲罷,撣袖離場,紅妝珠釵卸了,也褪了一襲紅衣,依舊是......脫不開身。八、月圓夜涼,夜幕星辰,萬家燈火皆亮,街上更是許久未曾見過的熱鬧,家家戶戶門口都燃了煙花爆竹,將家里頭都照得亮如白晝,映出一張張喜悅的面孔來。確實是該高興的,國軍打了勝仗,如今敵軍節節敗退,大有明年就能將這些入侵者趕出祖國土地的趨勢。如今又是一年中秋,過年過節的,按照老祖宗的傳統,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