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點頭，道：“去叫他走吧?！?/br>
沈知秋此人，過直易折，這回也算是給他個教訓，要他知道自己并不是何時都那么好說話。

不一會兒后，小廝回稟道：“沈先生說，要當面與您說句話?！?/br>
韓璧：“哦？”

小廝補充道：“沈先生離開后，一直站在府外一步未動，直至聽見公子醒了，才來求見的?！?/br>
韓璧腦子里便出現了一個場景，沈知秋滿頭霧水地蹲在府外，盤算著他到底應該付出多少報酬才能令自己滿意。

韓璧：“請他進來吧?！?/br>
韓璧趕他走的時候，曾要他想清楚再來尋自己，沒想到今天沈知秋腦子里沒塞漿糊，竟然是半天里就想了個清清楚楚，可謂是可圈可點。

沈知秋進來的時候，肩頭都被雪碰濕了一片，衣衫帶露，很是狼狽。

韓璧見他慘狀，本來眼角眉梢間還有一點愉悅，可是一對上沈知秋那雙不帶心事的眼，卻不知為何地自覺收斂了笑意，沒話找話地問道：“你……為何不多穿件衣服？”

沈知秋不覺有異：“沒有衣服?！?/br>
韓璧：“可以問我借?！?/br>
沈知秋：“不必了，我不怕冷?！?/br>
韓璧覺得以上對話簡直是蠢透了。

他干咳了兩聲，撇開了目光，道：“沈先生，你找我有何事？”

沈知秋想了想，斟酌著問道：“你生氣了？”

韓璧皺眉道：“沒有?！?/br>
沈知秋：“我方才想了很久，發現你稱我為沈先生的時候，應該是生氣了?！?/br>
韓璧：“……你何作此想？”

沈知秋：“你每次叫我沈先生，然后就不理我了，我便想你是生氣了?！?/br>
韓璧仔細回想，發現還真的是這樣。

他不止是蠢透了，簡直是蠢成沈知秋了。

“我沒生氣?！表n璧扶額道：“你到底找我有何事？”

沈知秋：“我想過了，畫的主人我還是要找，但是我不能麻煩你?！?/br>
韓璧輕輕地笑了：“隨你吧?！?/br>
一個是愚蠢的君子，一個是聰明的小人。

沈知秋不想跟他做這筆生意，他便找陸折柳做。

橫豎他已經厭煩了跟蠢人對話，還是陸折柳那樣的聰明人更對他胃口一些，至少知情識趣，不會半響道不出個所以然來。

沈知秋不知韓璧心中厭煩，只是繼續把自己想好的話全盤端了出來。

“你說得對，若你把消息告知了我，難保有朝一日會有人來找你麻煩。

“我想過，若是今日我請你幫忙，他日遇到危險，我一定傾盡全力護你安全。但是世事無常，如有萬一，我縱使畢生有愧，也不能換你回來。

“謝謝你的好意，若要涉險，我一人足矣?！?/br>
韓璧好似看見床頭那朵梅花落了下來，在心里安靜地打著轉。

沈知秋訥訥道：“我說完了?！?/br>
他這話，韓璧答不上來，一會兒后，韓璧支吾著道：“你……平時對其他人也是這樣說話的嗎？”

沈知秋：“??？”

韓璧：“這種話，不可以不分對象地說，知道嗎？”

沈知秋：“??？？”

韓璧：“這種話，你可以對那個十五說，不可以對我說?！?/br>
沈知秋茫然道：“為何？你是我的朋友，他也曾是我的朋友?！?/br>
韓璧見他真的一臉懵懂，頓時氣笑了：“你曾經喜歡他，難道你現在喜歡我嗎？”

沈知秋如遭雷擊：“我……我喜歡他？”

韓璧這回是氣到無語：“你別告訴我，你如此待他，還不知道自己喜歡他?！?/br>
沈知秋搖搖頭：“他是我的朋友?！?/br>
韓璧：“你對他言聽計從，為他以命相搏，在他劍下丟掉了半條命，又被他喂食毒藥，然而在你言談當中，仍是對他懷念頗多，聽不出幾分受騙的憤懣，你竟然說，他只是你的朋友？”

沈知秋無言以對。

韓璧：“總之，你說的話，讓我……”

讓我為難。

可是看著沈知秋沮喪的表情，接下來的話韓璧不知為何說不出口了。

沈知秋正低著頭。

韓璧側過臉去，半張臉落入燭光中，明滅不一，盡是柔和：

“……算了，你喜歡怎么說就怎么說吧，橫豎我知道你不是那個意思?！彼秩滩蛔「嬲]道，“不過，對其他人，你還是要多注意為好?！?/br>
沈知秋還陷在“我居然喜歡十五”的情緒之中，也沒聽清韓璧說了什么，只知道韓璧為人實在是極好，竟然不計較他說話太直，也不生氣自己得罪了他，還對他說了“你想怎樣就怎樣”。

君子之交，不過如此。

沈知秋：“韓公子，你真是個好人?！鳖D了頓，“還很聰明?！?/br>
聰明到能發現他居然可能喜歡十五，實在是太厲害了。

韓璧已經自甘墮落，破罐子破摔：“謝謝?！?/br>
后來韓璧回想此夜，只覺是待月西廂，佳期如夢，他卻身在局中，盡是作死。

第18章聚云

小雪覆蓋著山路，綿長而又僻隱。

蕭少陵從遠遠的一頭走了過來，眼睛貪婪地索取著沿途的風景。

沈知秋等在路的另一頭，對著蕭少陵喊道：“師兄！”

聞聲，蕭少陵使了數個箭步朝他奔了過來，迎面就是一個手刀劈了上來。

“來戰！”

沈知秋卻好似早有預備，一個后仰便從容躲過，道：“師兄，你的劍呢？”

“被掌門師叔沒收了?！笔捝倭暧纸由弦粋€掃堂腿。

沈知秋以手撐地，恰好翻身躲過：“為何？”

蕭少陵嘆道：“他不許我出去鬧事?！?/br>
兩人邊打邊閑聊，竟把路上的雪都掃了個干凈，直到蕭少陵打過癮了，兩人才并肩下了西峰。

蕭少陵被關了多日禁閉，骨頭都困得生痛了，如今伸著懶腰道：“總算是出來了?！?/br>
沈知秋：“師兄，岳師弟要我帶給你一句話：改過自新，重新做人?！?/br>
“……”蕭少陵捏著拳頭，“岳隱人呢？”

沈知秋：“岳師弟還要我帶給你一句話：辛翟劍在我手上?！?/br>
蕭少陵一拍手掌：“這不正好嗎？我這就去尋他！”

沈知秋：“……這句話還沒說完，岳師弟說，人在劍在，人亡劍亡，你看著辦吧?！?/br>
蕭少陵只得偃旗息鼓。

“對了，師兄，我有件事要告訴你?！鄙蛑锇逯粡埬?，“我好像是有了喜歡的人?！?/br>
“喜歡的人？”蕭少陵從來沒有和后輩談論過感情問題，一時也是感覺自己責任重大，遂凝重道：“是誰？”

沈知秋：“我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br>
蕭少陵：“你連他名字都不知道，又怎么能確定自己喜歡他?！?/br>
沈知秋：“是韓公子告訴我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