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些許熱鬧。何時習慣了他每日雷打不動地送的桂花酥,從沒間斷過。四四方方的桂花酥,是停留在溫祺記憶中家鄉的味道,不大不小的一塊,用一根細細的紅線提著。何時習慣了杯里的桂花茶,硯臺里的墨汁有人替他續上。想到這點點滴滴,溫祺情不自禁地會心一笑,手中的湘管也停駐在畫紙上方,遲遲未落,平日里看他一副沒心沒肺不靠譜的模樣,認真起來倒是有模有樣的。“先生剛才笑了,可是想到了什么?”濮鑒慢騰騰地抓起蓋在臉上的宣紙,眉眼彎彎笑得別有意味:“自打跟先生求學之日起,這是第一次看見先生笑得如此舒心?!辩晟难垌槊}脈。不可名狀的驚悸將回憶驀地沖散,一頭銀發,一頂玉冠,一顆赤玉耳飾,滿眼都是那張時而清晰時而模糊的面容。溫祺下意識地別開視線:“沒什么……”濮鑒并未作罷:“方才學生并未敲門驚擾先生,先生怎知學生在門外?難道先生明在看書,實則一直在等候學生?”“你做夢?!?/br>“真是個……真實的夢吶?!卞цb笑吟吟地看著溫祺,琥珀色的雙眸深邃含情,那面容美得不近情理。溫祺只得再次別開視線望向窗外,院里的海棠一蓬一蓬的綻放著,現今時節的故鄉,金桂應該開得正盛吧。“你想多了?!闭Z氣里難掩羞赧的薄怒,溫祺木著臉將目光轉回,視線竟無端有一瞬變得模糊迷離,眼里看到濮鑒耳上的赤色瑪瑙耳飾成了虛晃的一個紅點,惝恍不清。溫祺闔住雙眼定了定神,再次睜開時視線又恢復了清晰。濮鑒拾起溫祺的茶盞自斟自飲起來,纖長的手指靈活地將茶盞轉了個邊兒,一邊將目光膠凝在溫祺的身上,一邊喝下杯里的桂花茶,他下口的地方,正是剛才溫祺飲過的地方。“你若是厭膩,其實可以不用再來?!?/br>“先生是在為學生來遲而生氣?”“論起年齡,你大我十歲有余?!?/br>“能者為師,年幼為師又有何妨?”“但你我之間的師徒情分必定不會長久。倒不如君子之交清淡如水,隨緣即可?!?/br>“君子之交不僅是隨緣,更是信緣,先生信緣嗎?”“我信?!?/br>“還有……惜緣?!卞цb邊說邊伸著手沿著他的臉廓比劃著,輕撫一般:“其實先生說得對,你我之間的師徒情分必不會長久?!睖仂餍闹欣湔?,面上維持著平靜,心中倒像是踏空了一層臺階似的,咯噔一下。本不想承認的事實被赤條條地一語道破,酸澀的滋味當真是不好受。此時濮鑒的指尖已經滑到他的下頜,再出其不意地向上微微一使力,挑起了他的下巴,:“本君豈能只滿足于師徒情分?”“你是……誰?”話音方落,微涼的指腹又放肆地摩挲著他的唇瓣,只聽低沉的聲音在耳邊回蕩:“來日方長,先生何必急著現在知道?”聽著他亦真亦假的回答,溫祺不做聲了,那一張俊朗的面孔在眼中又兀自模糊不清起來,一頭銀發溶成銀晃晃的一片。溫祺被他輕浮的逗弄略微弄慌了神,臉上猶熱,心里突突亂跳,情急之下一把拍掉他不安分的爪子,冷冷地道了一句:“放肆?!?/br>季秋時節已略有寒涼,院里杏樹的葉子從尖兒上透著斑駁的淡黃色,在黃昏的洇染下微微發抖,橫斜有致。敲門聲響起之時青衣的小廝正掃著院中的落葉,拍門聲傳入房內,小廝一開門立刻看傻了眼,連連后退幾步。只見一個身材凜凜的男子橫抱著一個人跨步進來,看裝束氣質略帶武氣,雖然懷中抱著人,但依舊有種雄赳赳的感覺。在他懷里沉睡著的正是顧顏。溫祺一眼望去,和這個健壯的男子相比之下,顧顏竟顯出幾分嬌弱。“他累了,在遇緣齋休息的時候睡著了?!?/br>“你是死肥貓?”濮鑒突然湊上前貼近男子嗅了嗅,“本君以為你化作人形會是一副滿腦肥腸的邋遢德行,想不到還挺耐看的嘛?!?/br>白尾聽了他的夸獎并沒有露出欣喜,只是冷冷地扔了一句話:“臭笨狗廢話少說,來搭把手?!?/br>白尾終是去找了顧顏。口是心非的毛病早就不是一兩天了,嘴上雖說不管,但心里始終惦記著幾分。遂獨自晃悠到四夷館的門外,直到從窗縫里望見顧顏忙碌的身影,它才翻出滾圓的肚皮安心地四仰八叉在暖廊下。四夷館里素來清凈,寥寥數人也都認得顧顏家的肥貍貓。白尾就這么靜靜地等著,直到肚子上的一抹抹暖陽在不知不覺中鍍上了金灰色,才聽得傳來嘎吱一聲推門聲。白尾立刻翻身跳到地面,一搖一擺地到顧顏的袍角下繞了幾圈。顧顏有些詫異,家里的貓居然跟到這里來,想必是自己已經些許日子沒回去的緣故。“走吧,一起回去吃飯?!鳖欘伒淖旖茄_一抹清淡的笑容,溫潤又迷蒙。途徑遇緣齋,他照例帶著白尾停了下來,在里面點了梅子湯。外頭已是微涼氣候,不似盛夏時再端上冰涼解暑的湯汁,店肆里換上了熱騰騰的姜汁。來往過客的身影浸泡在橘色的余暉中,影子被斜陽拖拽得好長。小二樂呵呵地夸耀著店里的姜汁,“一斤生姜半斤棗,叫兩茴香一處搗”,真的喝著暖胃也暖心。白尾舔完小碗里的湯汁之后,習慣跳上顧顏的腿,臥在他的腿上瞇著眼打盹。這次白尾只覺得顧顏喝得尤為的慢,許久都未等到他示意起身的小動作。隨緣齋里喝湯的客人漸漸減少,白尾臥在顧顏的腿上,將肚皮翻出來曬著黃昏留下的最后一點余溫。天色漸晚,帶著點月意印到半開著的門口,月尾的纖月升上夜空,四下已無商客,只剩下眼疾手快的小二麻利地擦著桌上的殘漬。白尾舔舔爪子,蹦跳到桌上,只見顧顏將頭埋在臂膀間沉沉睡去,呼吸沉穩而緩慢。白尾在他的面上輕輕嗅了嗅,:“真是個呆子?!?/br>小二聞聲朝顧顏望去,發現顧顏身邊的那只貓不見了,他的身邊不知何時出現一位英挺威武的男子。“客官,抱歉,我們要打烊了?!?/br>“不,我是來接他的回家的?!蹦凶幼⒁曋焖械念欘?。“哦,那就有勞了?!毙《c點頭。第八章白濯的初冬從來都是銀燦燦明晃晃的一片,半城煙戶,參差的屋瓦上銀裝素裹。長街上的積雪昨夜下了寸許,已被人流馬車踩實了,靴子走到上面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響。昨夜下了整整一夜的雪,清晨的天還未放晴,大塊的云像瓦礫一樣堆砌著,天和地仿佛緊緊連在一起,白茫茫的美極了。濮鑒身著及踝的墨黑厚披風站在通往顧宅的街上,披風上刺繡的白鶴與雪景相映成趣,行走時被迎面的寒風虛溜溜地吹起,一鼓一鼓地迎風擺蕩?!巴▽毎⊥▽?,這都過去多久了,你什么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