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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然太子懂分寸,把罪過全部推搪掉,再當眾跪下,認個錯,他為君為父,大可從輕發落。 然則夏暄雖看似仁善,卻性情剛毅,絕不輕易言退。 他昂然而立,周身如攏了清湛風華。 “陛下也相信,臣會干出此等大逆不道的卑劣行徑嗎?” “你、你……” 惠帝縱然有心保他,亦被他氣得說不出話。 一時間,三方各自憤懣震怒,僵持不下;余人凝神屏息,心驚膽寒。 ··· “陛下,小九想到更妥善的法子,不知可否一試?” 靜默間,晴容迤迤然行至殿閣中央,盈盈行禮,檀唇輕啟,柔音軟軟。 瞬時,上百道端量目光齊齊聚攏向殿中苗條身姿,呼吸為之一頓。 她青絲半綰,淺云色紗裙似載了月華,水眸若星落,絕色動人心魄。 與筵席上珠光翠閃、華衣濃妝的嬪妃公主們不同,她恰到好處的素淡溫雅,彰顯姝麗絕俗,端方雍容。 惠帝微愣,他在行宮接觸過這位未來兒媳婦數次,知她識大體、懷善心、善騎術,一向頗具好感。 此番見她驟然出頭,不禁大奇。 “九公主有何高見,不妨直說?!?/br> 晴容最初和夏暄一樣義憤填膺,憋屈無助,幾乎氣血不暢,舊病復發。 但她終究比他少了心腹受重傷的悲切,比他更早回過神,用心思索應對之法。 眼看齊皇后和永王咄咄逼人、惠帝受蒙蔽而發難,竟不留情面地攻擊太子,她瞬間將“低調內斂”的宴會宗旨拋至九霄云外。 暗暗吸氣,她挺直腰背,清音朗朗:“方才永王先問皇后,此人是否為‘謀刺的兇徒’,得到肯定答案后,便詰問他,誰指示他前去。那么,這名被事先斷言為兇徒者,他的‘圖謀不軌’,究竟到何種程度呢? “如皇后所言,‘秘密刺殺’?抑或如太子堅稱的‘暗中盯著’?個中差距可大呢!若這‘不軌’,為刺殺一國之母,即太子行悖逆之事,難逃罪責;要是單純跟蹤,從無冒犯,而皇后則執意斷定,是太子想要置她于死地,只怕……算得上誣告儲君?!?/br> 她這話擺明在為處于劣勢的太子力挽狂瀾,偏生條理清晰,態度不偏不倚,倒令人無從置喙。 齊皇后和永王眼光相觸,意欲呵斥,不料惠帝率先表態:“言之有理,那九公主的意思是……?” “小九斗膽多問幾個細節,懇請陛下允準?!?/br> “好,你問!旁觀者清,又是姑娘家,總比這倆小伙子細心!” 得惠帝許可,晴容蓮步上前,溫聲道:“請問這位……大人,太子殿下讓你尾隨皇后鳳駕,只為調查,并無殺害之意,對吧?” 那人眼露喜色,努力點頭。 晴容如舊平靜:“那……你不曾動過謀害皇后的念頭,更沒做傷害皇后的勾當,對嗎?” 那人熱淚盈眶,又點頭。 在場之人立時沸騰,有激動萬分,有扼腕嘆息,有忿忿不平,有垂頭喪氣。 夏暄大喜過望,內心熱烈狂夸他的九九聰明伶俐,處變不驚,有此賢內助,日后何憂? 他既想插口追問,又恐打斷思路,決定尊重她,由她先問完,自己再作補充。 晴容對上他欣喜朗目,信心倍增,又問那傷者:“大人查到的,是否如太子殿下所料,香料走私案和刺殺儲君案,皆與皇后有關?” 話音未落,一眾嘩然。 永王暴跳如雷:“放肆!賀若家的小妮子!竟詆毀我大宣皇后?” 晴容不卑不亢:“小九只是問話,若問得不對,他自會否認,永王氣急敗壞,是心虛了嗎?” “你!居然詰責于本王!誰給你膽子?誰給你權利!” “我!”夏暄和夏皙異口同聲,“我給的!” 夏皙輕笑補充:“二哥,急什么呢?若覺九公主所問不夠明確,你也能詢問??!可答案嘛……已呼之欲出,我倒想聽你怎生辯解?!?/br> 永王被兄妹喝止,面如土色,難堪之極。 惠帝若有所思:“九公主,繼續?!?/br> “是,小九遵命?!?/br> 晴容語調沉且緩:“大人發覺皇后有密謀,想趕回東府稟報,被她手下攔截,對嗎?” 果不其然,那人再次點頭。 “你舌上的傷,應為匕首所割……按理說,沒人會在打斗中伸出舌頭讓人肆意切割,像是被捕后防止泄密而為,對嗎?” 最后那句,尾音猝然高昂,表明問到關鍵之處。 誰是誰非,即將揭曉。 那人正要頷首,冷不防靜謐空氣中有“哧哧”之音。 電光石火間,三道身影分別從筵席的左右和上方飛撲而至,卻是甘梨、魚麗和趙王。 只聽得叮咚細響,甘梨和魚麗用刀挑落偷襲的兩枚鋼針,悄聲墜地,于燈光下泛著幽暗綠光。 趙王則飛身躍起,猛地一腳踹翻角落里某名侍衛,舉手扯落其手臼,將人一手揪起,整個甩出殿外。 從離座到傷人,盡在一呼一吸間,當機立斷,干脆利落。 他神威凜凜環顧四周:“給本王聽著!這是御殿!未經圣上諭令,誰敢動手傷人,休怪本王不客氣!” 余人半數懵然,部分會武的、腦筋靈活的,均能看出或猜出,被趙王一招擊倒的侍衛,正企圖發射毒針,讓殿上一問一答的兩人永遠閉嘴。 “謝趙親王相救?!鼻缛莩麥\淺一笑。 趙王尬笑撓頭:“你沒生我的氣就好?!?/br> 晴容不再浪費唇舌在私事上,對擔架上的密衛重復剛才所問:“你舌頭是被擒獲后所傷?” 那人連連點頭。 “腕上之傷,也是?” 這回,那人卻搖了搖頭。 晴容了然:“打斗中挑頗手筋,好使人無反擊之力,合情合理;但用利刃割舌,毒辣陰損,亦畫蛇添足??礃幼印屎罄显绨涯闼瓦M望春園,只等永王和其黨羽攻訐太子殿下,再向陛下哭訴‘遇刺’之禍。 “屆時,太子殿下受盡圍攻,圣心已失,再被你這口不能言、手不能書的‘刺客’隨手一指,恐怕百口莫辯,百死莫屬。太子殿下雖才思敏捷、反應機變,但或多或少會因目睹部下重傷、乃至‘背叛’而怒火中燒,大大削弱往日的審慎洞達。 “等他惱火漸熄,覺察端倪,你這唯一的證人……大概已遭人滅口,又有誰能替他申訴昭雪這不友兄弟、欺君滅尊、藐視國法的不赦之罪呢?” 她嗓音悅耳,字字如珠落玉盤,錚錚清脆;句句言簡意賅,有條不紊。 最令惠帝震動的,是“不赦之罪”四字。 一念之差,險造不白之冤! 他目視瓌姿俊逸的夏暄,仿佛看見他痛失四年的英俊長子,愧疚、遺憾、傷痛盡化盈眶淚意,模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