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位青年文士,正悶聲不吭記錄。 那人著青灰長衫,身材挺拔,寬肩窄腰,若非藏身暗角,很難被忽略。 細看其俊眉朗目,她心跳停滯——太子殿下喬裝易容、角色扮演,玩上癮了? 晴容不敢聲張,先整理儀容,隨后假裝沒認出,繼續辨香識料。 可他筆下種種神奇畫面卻揮之不去,憶及昨晚所見,兩頰如燒。 那幅六尺立式水墨山水,奇峰峻嶺、云煙蒼松、泉流怪石融繪一圖。右下角有位年輕人光著臂膀泡溫泉,池邊一圓渾紅狐低頭飲水,眼神媚意盡顯。 靈感顯然源自她化身胖銀狐、誤入浴池,經過加工潤色,成了“俏狐貍勾引清修之士”的場面。 太子殿下居然偷偷期盼……被狐貍精勾走魂魄? 這個道貌岸然的家伙! ··· 夏暄近來諸事忙碌,原沒打算親臨現場。 神差鬼遣的,在甘棠動身前一刻,他臨時起意,偽裝護衛同行,抵達附近才換上文士服飾…… 大動干戈,迂回曲折,半點不像他作風。 他甚至分辨不清,快馬加鞭趕來,到底為什么。 真是一樁需他親力親為的大案?遠未及此。 為告訴她神秘香鋪的幕后主使?一封手書即解決。 怕部下無意間得罪未來嫂子?半句話便無礙。 抑或見過她筆下淋漓酣暢的豪邁、細致入微的精妙,莫名增添幾分親近之感? 此時此刻,少女用手掰、刀切、火燒等方法甄別物料,哪怕寬大墨灰披風罩住全身,仍掩不了天生的端雅矜貴。 夏暄按耐雀躍,渾然未覺視線正不由自主追隨那窈窕身影。 結束東廳任務,眾人轉移至西廳。 晴容識別各類調配好的香粉、線香、香丸、塔香等,見太子立于門外透氣,總覺不應冷落,趁其他人核實數量,緩步靠近。 夏暄眼睜睜看她貝齒輕叩檀唇,掀起帽沿,盈盈福身。 嬌顏氤氳三分尊敬、三分羞態、三分捉弄,外加一分得意。 有一剎那,他心生錯覺,仿佛鬼鬼祟祟窺覬被抓現行,有種難熬的羞愧。 幸好,逆光陰影完美遮擋潮紅兩耳。 晴容輕聲招呼:“殿……” “噓,”夏暄以指觸唇,“我是文吏,九公主是內貴人?!?/br> 晴容莞爾頷首:“您親自駕臨,是放心不下?” “左右無事,出來透透氣,”夏暄撒了個謊,低聲道,“對了,城東那香鋪,是赤月國人所開?!?/br> “說到底,我們的人擺脫不了干系?!?/br> “我只是沒想明白……原因何在?!?/br> 在他印象中,大宣和赤月國多年無爭拗,唯獨三十年前的交惡。 夏暄暗覺話頭沉重且不友好,改口夸贊:“近日有幸閱覽九公主的……構思精妙,筆法不俗,不愧是青川先生高足?!?/br> “倉促之作,難擔殿下贊譽?!?/br> 晴容一如既往客套,憶起他畫中牧童裝扮、耍猴動作,乃至飛天入?!滩蛔「`笑。 ——殿下的畫,構思更精妙,讓人大開眼界呀! 她笑眸盈滿璀璨星辰,悄然泄漏戲謔,教夏暄惶然不解,欲問又止。 晴容暗呼不妙,若被覺察端倪,可是“滅口”之禍! 她連忙轉移話鋒,提及菀柳犯事、由樂云公主責罰。 夏暄勾唇:“挺好,省得她一天到晚盯著?!?/br> 晴容愈覺“污損新衣”一事疑點重重,試探問:“殿下指使的?” “算是吧!”他眉眼潛藏得瑟,“我曾傳信樂云jiejie,請她想法子扣下那侍婢,這事……沒人比她更合適?!?/br> 晴容念及昨日的膽戰心驚,且心疼佳釀,委屈嘟起小嘴,鼻腔哼出嬌慵的一聲。 她本就容色俏麗得令人心軟,此番紅唇如枝頭初熟的櫻桃,美而不自知,甜入人心里。 “嚇著你了?夏暄心底融為一片柔軟,強忍伸手摸摸她發髻的沖動,溫聲道,“是我不好,該事透點口風?!?/br> 話音剛落,俊朗面龐倏然攏上淡霞。 ——什么鬼!這是太子該有的口吻嗎?以為在哄自家小貓? 說正事,一定得說正事! “上回的香藥丸,經御醫證實無毒?!?/br> 他脫口而出,記起此事曾在信上告知,重提有“沒話找話”的嫌疑,只得硬著頭皮補充:“比尋常方子多了一味芄蘭籽?!?/br> “原來如此!”晴容驚中帶怒。 “怎么?” “我常用的返梅魂香含麝香、黑角沉和附子,恰恰與芄蘭籽相沖……芄蘭和甘草味道極其相似,而我老早把贈香予余家叔侄一事拋諸腦后,完全沒想起這茬!沒想到余家公子這般厲害,竟迅速察覺香藥丸中的乾坤!” 她激動之下提到京城大忌的余家人,慌忙噤聲。 “他天縱奇才,絕倫逸群,文武雙全,若不是出了那樁事……”夏暄沉眸暗流涌動,依稀泛起紅意,隨即收斂失態,“九公主切莫在外人前談及余家半字?!?/br> “是?!鼻缛莸偷蛻?。 偌大世間,蕓蕓眾生,無人得知這位君王心懷隱憂。 或許他身負不近人情之名,亦具雷厲風行之時,卻有苦無路訴、有冤不能申,有傷無所慰。 她都懂。 縱尋獲千言鼓勵、萬語寬慰,話到嘴邊,終究咽回,唯剩杏眸眼波柔柔,予他淺淺微笑。 夏暄因前所未見的澄明笑顏而失神,三魂七魄似被她吸附,竟全然忘記回避。 溫風挑起周身熱流,拂動臉上緋霞,促使額角滲汗。 晴容隱隱嗅出微妙情愫,又疑心自己多慮,躊躇間取出絲帕,遞向懵然的他,輕輕指了指鬢角。 夏暄接過草草擦了兩把,頰邊紅意更盛,訥訥稱謝,補了一句:“今兒真熱?!?/br> 說罷立馬后悔,恨不得把這句愚蠢的掩飾嚼碎了吞入腹中。 見鬼了!怎么回事!凈在她面前說傻話! 唯恐說多錯多,又舍不得離開,他披半身天光云影默然眺望。 綿長沉默催生曖昧,醞釀于復雜多變的香味里。 晴容亦覺自身過于隨意,抿唇訕笑:“小九僭越,殿下就當……我提前以嫂子自居吧!” 夏暄垂眸而笑,以掩蓋那一瞬間微不可察的寥落。 ··· 從午后忙活至夜深,晴容總算從最難辨識香木灰中確認品種和數目,令在場人員驚嘆之余,也安下心頭大石。 事情了結,夏暄本該即刻回城,見晴容困乏不堪,整個人幾乎傍上魚麗,暗恨大意,竟怠忽了她的病情! 心疼,感激與愧疚,驅使他放下長久以來的冷傲,親自率眾送她回行宮。 夜色融入山色,風聲摻雜馬蹄聲,帶動星辰瑟瑟戰栗。 晴容自騎一馬,受冷風激得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