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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覺得會持續到地老天荒的事情,其實還沒有這一夜的雨來得長。只是原本的綿綿細雨變成了瓢潑大雨。雨點乓乓的,仿佛砸在她的心上,一下一個坑,一坑一汪血,到后面血流干了,只剩下干癟的心,在猛烈的砸打里,碎裂成片,灰飛煙滅。夏侯哥哥開始訴衷腸了,他說他會負責,會娶自己進門。可是說這些話的時候,靳梨云就依偎著他。自己已經大概穿上了衣服,雖然無暇去顧及是否整齊,但總歸覺得可以開口說話了,但靳梨云卻搶先一步笑她:“該看的都看過了,該做的也都做過了,還害羞什么呀?!?/br>她想告訴對方,這不是害羞,是做人最起碼的禮義廉恥??赊D念一想,與一個幫兇,何必多言呢。是的,她只是一個幫兇,所以她不恨她。她也不恨夏侯賦,因為是自己投懷送抱,活該被辱。不,這不是辱,按照眼前二人的說法,這是愛啊。玩都玩過了,他還要娶她,這該是多真的情!那她該恨誰呢?看來看去,只剩下自己了。呵,天作孽猶可恕,自作孽不可活。說想去屋頂吹風的時候,夏侯賦似乎不大信,但靳梨云信,還幫著勸,讓她去吧,她現在心情正亂,靜靜也好。她感激地看了對方一眼,是真的感激。對方回以微笑,那是她這輩子見過的,最美的笑。六歲那年,父親贈予她這把“靈月劍”,十年之間,她只用劍殺過一人——便是自己。第100章云中杭家(八)突來的風將燈吹滅了。毫無預警,就在杭明哲講到meimei自刎而亡的時候。驟然漆黑的房內,只有夜風,與沉默。沒什么可繼續再講下去的了,佳人已逝,墓地芳華。如今最愛的哥哥為她報了仇,但愿天地間會少掉一縷哀魂,但愿某處的好人家里,會多個粉雕玉琢的娃娃。“謹然兄,不想說點什么嗎?”杭明哲重新掌燈,昏暗搖曳的光里,似笑非笑的表情看起來有些凄涼。春謹然不知該說些什么,他曾無數次推斷過杭姑娘被害的緣由,甚至都懷疑過夏侯賦或者靳梨云,但真相,遠比他以最大惡意揣測的還要殘忍。那殘忍不是源于場面的血腥,不是源于過程的慘烈,而是源于人心的恐怖。哪怕世上最精妙高強的武功絕學,都抵不上它萬一。“該殺?!?/br>一直沉默的裴宵衣,替他回了話。春謹然驚訝地看向對方,他以為這人會沉默到底,或者干脆來一句“人心本惡,怪只怪你meimei太天真”這樣殺千刀的風涼話??纱丝痰哪腥嗣嫔畛?,看似平靜的眼底,是冷峻的殺意。他在替一個不相干的姑娘說話。這世上確有無心之人,但不包括裴宵衣。春謹然意外,甚至驚喜于這樣的發現。這個淡漠冷清的男人,良知的存在感確實很低,但再低也存在著,偏安一隅,不問世事,只靜靜守著自己的一畝三分地——善惡的最底線。“所以……”春謹然總算找回了自己的聲音,“杭家最初就知道兇手是夏侯賦?”“起先只是我心存懷疑?!焙济髡芸酀爻读顺蹲旖?,“事實上在月瑤失蹤的時候,我就認定她去找了夏侯賦,所以尋人時第一個去的便是夏侯山莊,得到的結果是少莊主不在。后來月瑤在客棧出事,我直覺與夏侯賦脫不了關系,可當天傍晚突降大雨,短時間涌來了好幾撥避雨投宿的趕路客,有江湖人,也有生意人,在得知客棧死人后,為免惹禍上身,這些人散得比兔子還快,店小二也說不清楚他們的長相,更不知曉名字和身份……”“一個都沒記???”“不,記住三個,”杭明哲沒好氣地看他,“你,裴少俠,還有郭判?!?/br>春謹然哭笑不得:“我們仨那一頓刀光劍影,很難不讓人印象深刻?!辈贿^轉念一想又不對,“靳梨云那樣的女子,別說男人,就是女人看上一眼,也不可能沒有印象???”杭明哲搖頭:“我特意問過的,因為我想記不清長相,總該記得男女,可店小二卻說,近三天來客棧的女子,只有月瑤一個。不過當我提到夏侯賦的外貌模樣甚至可能的打扮時,他們還是有模糊記憶的,說有那么一位公子與我描述得頗為相似,因為出手很大方,所以印象再模糊,也比旁人深一些?!?/br>“所以夏侯賦是肯定脫不了干系了,”春謹然了然,但不解的是,“你又是如何懷疑到靳梨云的?”既無任何線索,總不能憑空去想吧。不料杭明哲卻道:“我沒有懷疑她?!?/br>春謹然愣住,靜待下文。杭明哲繼續道:“剛剛說過了,我最初懷疑夏侯賦,但在客棧里并沒有問出更多線索,所以懷疑只能是懷疑。直到月瑤即將入土為安的時候,無意中,我在她靈月劍的劍柄里,發現了夏侯賦找人代筆寫給她的那封信?!?/br>春謹然恍然大悟,難怪杭明哲如此清楚信的內容,原是他親見過。“我將信交給父親,并講了自己的懷疑。父親勃然大怒,欲找夏侯山莊對質,但這種事誰會承認?況且還是代筆。對,就是這個代筆,讓我一方面覺得事情定然與夏侯賦有關,但又好像沒有那么簡單?!?/br>“是的,”春謹然也正想說這個,“以夏侯賦的性格,怎么可能真的放棄錦衣玉食和杭姑娘私奔。但若只是想騙杭姑娘出來,甚至委身于他,他又怎會在同一個客棧里與靳梨云毫無顧忌地私會?”“我和父親也是這樣講的,所以……”杭明哲眼底一沉,“我們就籌劃了一個引君入甕之計?!?/br>此計,自然是霧棲尋寶。“這件事,明俊不知道對吧?”以春謹然對友人的了解,若他知曉,斷不會在西南之行中表現得如此自然。杭明哲點頭:“不僅他,大哥與二姐也不知情,那時候整個杭家,只有我與父親知曉此事?!?/br>后來的事情便很清楚了,他們請來了景萬川,不論基于什么原因,可能是名,可能是利,也可能是人情,總之后者幫忙,完美起了這個局。“但最初,我并不是奔著殺他去的。我懷疑他不假,但他可能是兇手,也可能只是個被利用的知情人,所以在山洞分散之前,我都只是想從他口中探到真相,畢竟唯一能確定的是他當時也在客棧??上А焙济髡苷f到這里不屑地笑了下,才繼續道,“他實在不禁嚇?!?/br>春謹然可以想象當時的情景。孤立無援中,伙伴忽然露出獠牙,以性命相挾逼問一段或許已成為夢魘,但在世人面前仍該是天衣無縫的事情。瀕臨死亡的恐懼,驚天霹靂的驚愕,別說讓他坦白真相,就是讓他把五臟六腑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