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杭匪,那是何等人物,吼一聲武林都要震三震的。年輕時氣盛,還曾仗劍走江湖,可自從接下家業成為云中杭家新一任家主,除非遇上大事,否則鮮少露面,杭家對外的各項事務均由他三個兒子打理,就連這次女兒被害,亦是派出杭明浩與杭明哲來接“疑兇”。這樣的人,怎么會親臨王家村這樣毫不起眼的小村莊?杭明哲被春謹然的問題弄得一愣,似乎才意識到自己好像說了多余的話。但說出去的話就是潑出去的水,想往回收是不可能了,于是三少爺掙扎片刻,便接受了這應該是命運的安排,索性和盤托出:“我娘這些年身體一直不好,請了好多郎中,都說沒大病,就是氣血兩虧需要補,但是我爹把能找來的珍貴補藥都給我娘吃了,還是不見起色。后來請了一位神醫,結果神醫說吃補藥是對的,但是我娘的體質特殊,直接進補沒有用,必須用枯雪草作藥引子,補藥才能起效……”“枯雪草?傳說中雪后冒頭七日長成十二日便枯萎價值千金的靈草?!”祁萬貫沒想打斷,實在是情難自抑。杭明哲倒不介意,反而點點頭:“沒錯。起初我爹也覺得沒有希望,但是神醫卻說多年前曾在王家村一帶見過這種草藥,所以剛一入冬,我爹就讓我陪他來這里等著下雪。我哥也勸過我爹,覺得他年事已高不宜奔波,找藥的事情我們兄弟三個來便好,但是我爹堅持要自己來,說這樣心才誠,老天爺才會發慈悲……”郭判:“那后來找到了嗎?”“嗯!”杭明哲說到這里時眼睛都亮了,全身上下唯一露在被子外面的那張臉上滿是崇拜,“第二場雪之后就找到了!所以我很佩服我爹,他這輩子想要做的事,還沒有做不成的!”祁萬貫:“那你娘現在康復了嗎?”杭明哲:“雖然還沒完全康復,但是氣色越來越好,神醫說這些年元氣傷得有點厲害,所以恢復起來需要時間?!?/br>“果然是神醫,”祁萬貫一臉癡迷向往,“那你們杭家豈不是要給座金山銀山當診費啊……”“我爹也想啊,”出乎意料地,杭明哲居然嘆口氣,“可是神醫不要。他說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不為錢,就為積德?!?/br>祁萬貫無言。他很想知道那位神醫是誰,在哪里,這樣他就可以沖到對方面前質問,你是不是傻?是、不、是、傻!祁萬貫不知道神醫何許人,但春謹然卻越聽越覺得一股熟悉感撲面而來,遂不大確定道:“三公子,你說的神醫……是不是姓???”杭明哲意外:“確實姓丁,名若水,你認識?”春謹然禁不住翻個白眼:“何止認識,我們都一個床……呃……船上夜飲多少回了,邊游河邊喝酒,邊吟詩邊賞月,真是美哉,快哉!”祁萬貫和郭判面面相覷,從彼此眼里讀到相同訊息——總感覺哪里怪怪的。裴宵衣幾不可聞地冷哼一聲。游河夜飲?顛鸞倒鳳還差不多。不過竟然真有男人愿意同他行這事,倒讓裴宵衣很意外,果然江湖之大,無奇不有。杭明哲沒有感受到春謹然轉折的生硬,更沒有裴宵衣那如炬的目光,他現在滿腦子只剩一件事:“他跟恩人是至交?那如果抓了他恩人來求情怎么辦?要不現在就把他殺了免得到時候為難?”祁萬貫:“……”郭判:“……”裴宵衣:“……”春謹然:“三公子,你把心里話說出來了?!?/br>杭明哲終是沒有那么做。一來春謹然和裴宵衣的罪過并沒有坐實;二來最后到底要不要殺人是他爹的事,為難也是他爹為難,這樣一想,杭三公子的煩惱便一去不復返,輕松似神仙了。這一天過得很平靜,雪終是沒有再下,甚至到了晚上,天還晴了,月亮露出久違的臉,溫柔而皎潔。只是風一直刮,到了晚上更是愈加呼嘯。午飯與晚飯都是三少爺的糕點,但有了煮沸的雪水,不只緩解甜膩,還讓人從里到外暖和起來。唯一美中不足,只有兩條棉被,勢必要三兩個人湊到一起就寢。這難不倒祁萬貫,三下五除二就分好了:“我與郭兄還有三公子一起,你們兩個一起?!?/br>春謹然和裴宵衣雙雙皺眉,幾乎是異口同聲:“為何?”杭明哲給出首個理由:“你們兩個是‘疑兇’哎,要是半夜給我們一刀,怎么辦?”郭判補充說明:“我個頭最大,與三公子和祁樓主兩個偏瘦的搭配起來,正好跟你們兩個比較勻稱的所占的地方差不多?!?/br>祁萬貫一錘定音:“別的不講,單你倆剛剛問了同樣一句話,就是冥冥之中自有默契,倘若你倆真是冤枉,那雙雙被無辜卷入更是冥冥之中難得的緣分,這樣有默契有緣分的兩個人,不應該蓋同一條被子嗎?”春謹然:“……”裴宵衣:“……”如果一家商行百般虧損卻還有人愿意為它賣命,那不是伙計傻,就是掌柜舌燦蓮花!是夜,五人和衣而眠。說也奇怪,前夜沒有被子時,人們圍著火爐便能坐著睡著,如今有了被子,爐火旺盛,卻仍似不夠溫暖,恨不得把被子裹得緊些,再緊些。春謹然與裴宵衣背靠背躺著,卻并沒有真貼上,兩個人不約而同與對方保持了距離,盡管微小,卻仿佛印證了祁萬貫的“默契說”。只可惜這默契不是惺惺相惜,而是兩兩相厭。春謹然默默嘆口氣,長這么大他只跟兩個男人同塌而眠過,結果一個丁若水,一言不合就號脈,一個背后這家伙,一言不合就抽人。他可以接受命中的桃花盛開得慢一些,晚一些,但你不能不開花光結爛桃苦杏澀柿子吧!說到丁若水,也是一位奇人。春謹然初次潛入他院子時,那人正站在院中央哭,哭得梨花帶雨,真是我見猶憐。春謹然一下子就心動了,等人家進了屋,便跟著一起溜了進去。哪知道對方回屋之后仍在哭,春謹然一看時機不大合適,便耐心等待,結果等到后半夜仍不見眼淚有干涸之勢,實在忍無可忍,腳一酸,便從房梁上掉了下來。這下丁若水確實不哭了,立刻上前查看他有沒有摔傷,并在發現手心有輕微擦傷后,二話不說就開始上藥治療,以至于春謹然在某個瞬間甚至懷疑自己并非不速之客而是對方的至親好友。后來相識久了,春謹然才明白,不是那一夜的自己多么英俊瀟灑魅力不凡,而是醫者仁心,且丁若水這顆仁心尤其柔軟。他的悲天憫人似乎是與生俱來的,不管你是貧是富,不論你是善是惡,只要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