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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運氣還不錯,一出校門就看到有出租車下客,他都沒等里面的乘客全下來就坐到了副駕上。“除了市中心那個購物廣場,”蔣丞問司機,“還有哪兒能買衣服么?”司機想了想:“購物廣場?!?/br>“哪兒的?”蔣丞問。“市中心的啊?!彼緳C回答。“……哦,”蔣丞往后一靠,閉上了眼睛,“就去那兒吧?!?/br>購物廣場挺土的,蔣丞跟潘智來吃烤rou那天隨便逛了逛,沒什么看得上眼的東西,不過現在顧不上了,只要是衣服就行。他隨便挑了家號稱抹脖子跳樓打折,不買都怕老板白死了的店進去,抓了件毛衣和一件羽絨服去試了一下,感覺還成,直接結了賬讓店員把吊牌剪了。拎著顧飛的衣服走出商場的時候,他覺得松了一口氣。新買的衣服款式一般,好在質量不錯,暖和,價格也還行,就是這價格絕對沒到抹脖子那一步,頂多是從一樓窗口跳出去。就近在購物廣場里隨便吃了點兒東西,然后就不知道該去哪兒了。要不直接回學校吧,在學校旁邊找個干洗店把顧飛的衣服洗了。不打車了,老媽給他的卡里錢是不少,但看李保國家的情況,這些錢估計要從高中一直用到大學……他看了看,前面有個公交車站。正走過去的時候,手機響了。李保國打來的。他有些不太情愿地接起了電話:“喂?”“丞丞??!”李保國大著嗓門兒的聲音傳出來,“你放學了吧!”“嗯?!笔Y丞繼續往車站走。“你昨天晚上在哪兒過的夜?”李保國問,“發那么大火,不知道的鄰居還以為我怎么著你了呢!”蔣丞沒說話,走到站牌下站著,想看看有沒有車能到學校。“氣兒消了沒有?”李保國又問,“回來吃飯吧,我包了餃子,就等你回來吃呢!”“我……”蔣丞不想回去,但這會兒卻說不出口了,僵了半天才說出一句,“我在購物廣場?!?/br>“沒多遠啊,坐19路就能回來了,”李保國馬上說,“就在廣場東口的車站!”蔣丞拎著衣服回到李保國家那條街上的時候,發現就在沒多遠的地方就有個干洗店,看上去有點兒不靠譜,但櫥窗里掛著很多衣服,他猶豫了一下,把顧飛的衣服拿進去讓人洗了,還交了加急的錢晚上來取。走到樓下的時候他站住了,前面樓道口停了輛人力三輪車,拉著一車玻璃,李保國正站在旁邊,從車上拿了幾塊玻璃下來,然后有些吃力地往回走。這估計是要換自己昨天打碎的窗戶,蔣丞嘆了口氣,跑了過去:“我來拿吧?!?/br>“喲,回來了??!”李保國喊了一聲,“你別動了,我拿就行,一會兒摔了,挺貴的呢!”蔣丞看了一下的確不太好倒手,于是拿了李保國手里的鑰匙過去把房門打開了。“有默契!”李保國仰著頭也不知道沖誰半喊著說,“看看,這就是我兒子!跟我有默契!”“怎么不找工人直接過來裝?”蔣丞看了看屋里,地上的碎玻璃還在,他去廚房拿了掃把,“這個……”“找工人?”李保國瞪了一下眼睛,“那得花多少錢!我跟你說,就這幾塊玻璃我都還是賒的賬呢!”“賒的?”蔣丞拿著掃把愣住了。“后街那個玻璃店,老板總跟我打牌,問他先要了,”李保國說,“過兩天手氣好了我再去給錢?!?/br>蔣丞張了張嘴沒說出話來,李保國身上居然連幾塊玻璃的錢都沒有?給個玻璃錢還要靠打牌?“是后街嗎?”他彎腰掃著地上的玻璃,“一會兒我去給錢吧?!?/br>“好兒子!”李保國把玻璃往桌上一放,拍了拍手,“知道心疼老子!你那邊家里給了你不少錢吧?”蔣丞回頭看了他一眼沒吭聲。李保國去廚房拿餃子的時候,他抓過自己扔在床上的外套,從兜里摸出錢包打開看了看,頓時覺得有些無語。現金應該沒動過,但卡的位置變了,他又看了一眼卡號,確定了還是原來的那張,才把錢包放回了兜里,坐到床沿上,整個人都有些乏力。顧飛摸出煙盒想拿煙的時候才發現一包煙已經抽完了。他皺皺眉把煙盒捏成了一團,扔到腳邊的地上。地上除了這個煙盒,還有一片煙頭。今天挺安靜,上午老徐打過幾個電話過來,還有老媽的,李炎的,他全都沒有接,最后把手機關掉了。世界都安靜了,他可以一個人細細品嘗來自心底最深處的恐懼。天色已經開始暗下去,北風也刮得越來越急,風能透過帽子,透過耳包,透過口罩,在臉上一下下劃著。他轉身順著兩排墓碑之間的小路走出去,拿了個掃把進來把地上的煙頭掃了,然后盯著墓碑上的照片看著。這是他今天在這里待了一整天第一次看照片。昏暗的光線里,照片上的人顯得格外的陌生,但卻依然帶著一絲讓他驚恐的氣息。“我走了?!彼f。轉身離開的時候他總覺得有人在他身后。回過頭卻只看到一片無聲地靜默著的墓碑。再往前走,腳步有些沉,顧飛吸了一口氣,加快了步子。把掃把放下的瞬間,他耳邊響起了巨大的水聲。他的呼吸都停頓了下來,感覺身邊猛地暗了下去。不是流水聲,也不是普通劃水的聲音,這是……有人在水里拼命掙扎時的聲音,帶著絕望的,痛苦的,巨大的聲音。水花翻起,一個個浪花濺起,又一個個地被拍碎,水花里有雙眼睛死死瞪著他。“你為什么不救我!你是不是皮癢了!”顧飛在一陣恐懼中對著旁邊的垃圾桶狠狠踢了腳,垃圾桶翻倒在地上的聲響把他拉回了現實里。他拉了拉衣領,低頭快步順著空無一人的路往墓地大門方向走過去。這不是他聽到的最后一句話,但這是老爸死的那天,他整整一夜怎么也醒不過來的惡夢里反復響起的一句話。老爸死之前沒有來得及說話,也說不出話,只有拼命的掙扎。他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會夢到這樣的一句話,也沒想到這句話會在接下來的好幾年里一直跟著他,成為他無法面對的恐懼。站在湖邊全身濕透的感覺始終都那么真實,真實得每次他都不得不伸手抓住衣服,反復確定衣服是干的。墓地這邊其實挺繁華,從大門的那條路出來就是大街,顧飛幾乎是小跑著進了一家超市。四周鋪滿燈光之后他才開始感覺到了暖意,身體的僵硬慢慢消退了。他買了兩包煙和一瓶水,又買了一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