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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謎團。 亥時已至,這一夜,杜棲遲沒回東苑,而是選擇留宿驛館。 她打了盆清水,端入屋中,緊閉門窗后,往水里撒了點藥粉,揭開面罩,以藥水洗臉,而后涂上藥膏,趁外頭無聲響,迅速吃了半個干饅頭,漱口后重新遮蓋面容。 奔赴饒州給師祖賀壽時,她方知,燕鳴遠專程命人把勞神醫請回來,為她祛毒療傷,并跪在師門眾人前承認當初的無心之失。 那件事,杜棲遲瞞了大半年,只對皇帝和上司說,用藥不慎,毀了嘴巴和嗓子,請求蒙面示人。她對父母也語焉不詳,不單純為自己的顏面,也在盡可能護住燕鳴遠。 燕鳴遠是師門上下護在手心的至寶。 十年來,自踏上鑰華閣那一日起,杜棲遲羨慕過、嫉妒過、仰慕過、依戀過、厭煩過、憎恨過,時至今日,她好不容易將他們的關系擺正,回歸師叔侄之上,他卻執意要認錯。 他那樣一說,大伙兒才明白何以杜棲遲消瘦到此程度。 杜棲遲頭一回看到燕巒岳夫婦動怒。 燕巒岳一耳光扇過去,燕鳴遠直接撲翻在地,俊臉腫得老高。 若非杜棲遲的母親撲過去攔著,大喊“師公手下留情”,只怕燕巒岳接下來那一腳,能把他踹出內傷。 不論燕鳴遠在jiejie、師姐們身邊如何撒嬌,在外如何嬉皮笑臉,私下如何欺負杜棲遲這個七師侄,他在父母跟前永遠是乖寶寶。 遺憾是,他終究沒法成為他們心中最光明正直的少年。 燕鳴遠的母親符銘月緊緊抱住杜棲遲,撫摸著她的長發,眼有淚光,卻沉默無聲。 花費數日,勞神醫治好杜棲遲沙啞的嗓子,但腫成兩倍大的雙唇還得花個半載時日。 聽說她日后能恢復容貌,所有人都松了口氣。 杜棲遲恨燕鳴遠開玩笑不知輕重,卻也明了他長久受愧疚煎熬,當著師門上下原諒了他。 可慢慢地,療傷期間,她發覺一個讓她憤恨不已的事實。 燕鳴遠為她治傷的同時,也故意拖延她的行程! 杜棲遲進一步確信她之前的疑慮——那位美麗的秦家姑娘,有問題。 她得盡早趕回來。 若與秦茉無關,燕鳴遠不會插手。 杜棲遲頭一次見燕鳴遠與師門外的女子如此親近,他住在秦家院落,喊秦茉“jiejie”,與之夜闖東苑,過后還在屋頂聊天吃點心…… 甚至,不惜為了這莫名其妙的“jiejie”,與相伴十年的她作對。 這便是為何,杜棲遲執意盯著服藥后的秦茉發泄。 是的,她好奇。 ………… 秦茉從來沒一口氣說那么多話,唇干舌燥,疲乏不堪,埋頭睡到了次日。 醒時,她已不大記得自己說過什么。 不愉快的情緒隨淚水消散后,她身心舒暢,歡喜愉悅,似乎覺得被青脊扣押了也沒多大的事。 她活著呢! 所處房間與昨兒大不相同,雖無窗戶,但床鋪、衣櫥、書案、妝臺及各類物品一應俱全,早食、午膳皆十分豐盛,她頓時覺得,杜指揮使待她真好! 分不清白天黑夜,她翻了翻書,正覺無聊,房門忽然被打開,杜棲遲站在門邊:“秦東家,我想與你聊聊?!?/br> 秦茉深覺她異??蜌?,忙起身笑而招呼她落座,如像主人家一般,給她倒茶。 杜棲遲見她眸光流轉,隨她而顯現笑意,曾冷成冰的面容,流露滿滿的友善。 秦茉從頭到腳無處不散發喜滋滋的光,盡管她也想不明白,有什么好高興,可她就是忍不住揚起嘴角。 杜棲遲沒問鑰匙的事,只是跟她閑話日常。 她們二人本不相熟,最大關聯,無非是杜棲遲住在她的東苑,且都認識燕鳴遠。 聊著聊著,秦茉將盤踞多時的疑問道出,問杜棲遲為何找容非畫像,容非究竟畫了什么,能被她夸贊“七爺畫妙,人也妙”。 “噢?”杜棲遲略微錯愕,“秦東家竟不曾向賀七爺求證過?” 秦茉老老實實回答:“怕他嘲笑我亂吃醋,就沒問?!?/br> 杜棲遲一笑,命人將那晚容非所繪送來。 那四尺見方的宣紙上,畫了個巨大的圓圈,內里亂七八糟都是墨點和線條。 秦茉捧腹大笑:“那家伙瞎畫什么??!跟鬼畫符似的!杜指揮使怎么還夸他!” 杜棲遲見她笑得歡暢,又問:“我夸他,你不高興?” 秦茉搖頭:“跟我無關,我不要他了?!?/br> “為何?” “他騙我。而且,我不想連累他?!?/br> “歸根結底,你心里有他?!?/br> 秦茉臉頰微紅,頷首承認。 “其實,你不會連累任何人,只要交出鑰匙,我念你與當年案情無關,看在小師叔的面子上,會求圣上從輕發落,讓你少受點皮rou之苦?!彼浹哉T哄。 “可是……我真的沒鑰匙?!?/br> 杜棲遲直覺對方有所保留,正想換個法子追問,不料秦茉聽她提起燕鳴遠,發自內心感嘆道:“燕少俠是好人?!?/br> 杜棲遲心念一動,“哦?是嗎?” 秦茉對她存疑的語氣表示憤慨:“你們青梅竹馬,兩小無猜,你竟然不了解他的為人?” 杜棲遲失笑:“誰說我和他青梅竹馬、兩小無猜?” “難道是我理解錯了?” 杜棲遲苦笑。 自小在鑰華閣中長大的眾師兄妹中,她是唯一寄養的孩子。她爹娘遠在京城,她受到不公待遇時,難免要忍氣吞聲。 其中,欺負她最狠的,便是燕鳴遠這個小師叔。 她有極短暫失神,卻被秦茉一句話拉回當下。 “燕少俠說,他心里偷偷喜歡你好些年了,可你爹不光是他三師姐夫,還是同母異父的jiejie的同父異母的弟弟……” 她說得跟繞口令似的,杜棲遲一時間不知如何接話,只得由著她喋喋不休說了些從燕鳴遠處聽來的胡話。 “是??!我小師叔的確很好,你既然信任他,也該信任我才對?!倍艞t打斷她。 嗯,這話聽起來好像有點道理。 秦茉明亮眸子盡是清清水波,如有純真亮光。 杜棲遲直視她的明眸,徐徐開口:“你說沒鑰匙,我相信你。那……你可聽說過,鑰匙在何處?” 秦茉險些沖口而出,她忽然覺察到什么,心中警鐘大作。 對哦……她被“請來”,為的就是鑰匙。 方才杜指揮使怎么說的? 她不會連累任何人,只要交出鑰匙,會從輕發落…… 杜指揮使和燕少俠是一對璧人,待她這般溫和,自然不可能騙她、利用她。 秦茉成功說服自己,杜棲遲是個可信之人,莞爾笑道:“其實我也不確定?!?/br> 杜棲遲抓到了微妙機會:“不確定也沒事,放心說出來。你幫助我,我非常感激,不會傷害你和你的朋友?!?/br> 秦茉得這句承諾,放下戒備:“我娘說了,我自幼定了娃娃親,未婚夫會帶上信物前來提親,我不曉得,那是不是這妝奩密匣的鑰匙?!?/br> “未婚夫?是誰?” 秦茉幾乎沒對外人談論過此問題,當下微微有些害羞:“是父親的好友之子,姓龍?!?/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