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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能聽到的,是刀刃割開皮rou時,微薄的聲響。想過自己結局,無非那么幾種。要么某日失手,死于亂刀亂棍。要么某時中了暗算,毒、暗器,都有可能。要么是陷入重圍,不敵而亡。取別人的命,就得有被別人取命的自覺。他頭一次失手,便見得了蕭青晗。因他其實是來殺蕭青晗的。“不是骨頭硬么,這幾下算得了什么,”蕭青晗的聲音又在耳邊響,“往后時候還長,撐不住就求我?!?/br>胸腹里也莫名地疼,喉嚨咳了幾聲。動了動嘴角,還可扯出一些弧度。將離攢出一口氣,就著這點笑道:“……怎么不殺我?”第4章第四章新傷等不及舊傷好,便就著原來的傷覆上去。不及安眠,莫說身上的疼痛不容忽視,痛到神經麻木累極,也可昏睡。只不過每每叫冷水兜頭潑醒,才知自己闔了眼皮。不得片時半刻的休憩,各式各樣的刑。鎖鏈吊著的手腕早脫了臼,手上覺著鐵器的硬涼,不知是不是磨破了皮rou,觸碰上骨頭了。“可有話要說,”蕭青晗撫過他濕淋淋的睫毛。鐵鏈松了松,繼而沒有任何預兆,蕭青晗握著他的手腕硬接了回去。那一下將身上所有的痛楚都蓋過了,將離瞳孔甚至有些渙散。干涸的唇上是深深的血印,掩蓋了痛吟,偶爾一兩聲從嘴邊溢出。“……后悔……學藝不精,未取了你的命,”帶著顫抖的聲音,不輕不重,聽得出來極力忍耐的痛苦,像那柄刀的刃。數日了,難得說一句話。出口便是狠話,沒叫磨光了脾氣。哪是學藝不精,那柄刀子跟它的主人,一樣的出名。蕭青晗聽著那話,也沒更氣。若是輕易服了軟,便不是令人膽寒的那個殺手。這時候才覺著,困在這里的,真是將離。閉了眼睛順從咽粥的那個,是個虛影。伸手與他解了鎖鏈,“咚”地一聲響,人倒在了地上。聽著頭皮發麻,地上的人肩膀微微地動,沒再有更多的反應。蕭青晗瞥他一眼,轉身走了出去。沒有一絲動彈的力氣,腦中也來不及想什么。說完那句話,是用光了積攢的力氣。眼睛順著地面瞧過去,是一處墻壁。只剩眨眼的力氣,渾身上下都移動不了。大雨至時,將離手中的刀剛飲罷血,干凈明亮的刀刃,上頭沒留下半滴血。要死的人咽完氣,其實還未看見他。寥寥幾個人,連哭喊求饒的聲音也來不及聽見。清凈,與往常沒什么不同。將離提了刀,剛走出那處小院落,頭頂咔嚓一聲裂響。仰頭看了眼,是藍紫色的閃電,撕開了重重疊疊的烏云,露出耀眼的一道白光,瞬息即逝。他將刀倒提著,刀刃順著后肘胳膊延上去。那是柄細刀,這樣提著,從前頭看,瞧不出一點痕跡。那柄刀悄無聲息的時候,將離與一個殺手聯系不到一起。他眼里沒有多余的情緒,身上也沒有戾氣。旁人看過去,只對上那雙眼睛會心里發幾分寒。幾道閃電劈下,細細蒙蒙的雨點子飄忽地落下來。將離沒停留,接著往前走。走出三步,抬了頭。一個少年撐著傘走來,隔著淡薄的雨幕,像是抽出綠葉的草木,青澀又清新。臉上是明快的,因為一無所知。身邊是偏僻的小巷,將離盯著那少年,又移開目光,往前頭走。那少年不知是運氣好,還是不好。他父母盡數亡在刀下,僥幸沒找著他。那廂尸骨未寒,他又自己撞了上來。一樣沒什么區別,小巷里又偏又深,不會驚動旁人。何況落雨時,外頭行人本就少。不出五步,便可錯身而過。將離握在手里的刀力度沒添,也沒減。還剩兩步。那少年抬了傘,明亮的眼眸,沒有畏懼地看他一眼,忽落在一處,出聲道:“你受傷了么?”將離呼吸一滯,下意識停了步子。然巷中沒有其他的人,只能是在說他。將離將那口氣吸進去,那少年又走近一步。不到兩尺的距離,他只需橫過手臂,刀掃去便了事。“這里,”那少年忽伸手點了點自己的嘴角,稍稍歪了頭,又道,“你吐血了,可是受了內傷?”將離徹底停下站住。他身上一處皮外傷都沒有,更別說重到嘔血的內傷。當是不久前,倒下的人濺出的血,沒小心落在了臉上,恰巧在嘴角。那少年目光里有些關切與好奇,是不知道,那是他父母的血。這時動手,仍不晚。將離攥緊了手中的刀柄,看著那孩子。沒收斂情緒,說不準會嚇得他驚慌逃跑罷。“你是不是奇怪,我怎知道?”那少年啰嗦得很,又自己道,“我聽過街頭說書的說過,內傷和外傷是不一樣的。我今日終于親眼見著了,好厲害啊?!?/br>將離幾不可見地皺了皺眉。小巷里沒有人,巷口時不時擦過幾個人影。手腕將將抬起,那少年便道:“我去為你抓些藥?你跟我去罷,我不用你報答。你一定會武功的罷,跟他們講的一樣……你疼不疼?”將離垂下眼睛,手中刀柄未松。這孩子沒了父母,他想。跟蕭青晗一樣。這么一走神,時機已失。少年已離他丈遠,卻是往巷口走,又與他招手,聲音穿過絲絲縷縷的毛雨:“你等我啊……”將離無聲地看著那少年對著他笑,又擺擺手,留下個背影。他伏在地上,借得這一會兒閉了閉眼睛。蕭青晗問他那少年在哪里,卻是不知。說過一次,便是昏暗不見光的牢房。沒一會兒,叮當地一聲響,將離睜了眼睛。地上多了一樣物件,白亮細長,眼睛只看著,也可覺著森冷。蕭青晗提起他半個身子,一手拿了長刀塞到他手里:“想取我命,與你拿來了?!?/br>手中自然握不住,那刀又哐當一聲落了地。胳膊肘結結實實地磕在地上,撐住了身體。眼睛看著身前的刀,深深地喘息。自己這時候什么樣子,可笑送到手上也攥不牢。蕭青晗是在諷刺他,究竟是仗著自己不會殺他,還是覺著他這時候沒什么威脅。胳膊抖著,還是撿起了那柄刀,一頭拖在地上支著力,另一頭刀柄含在虎口。刀刃也輕輕地顫,發出細小的吟聲。蕭青晗看著他又慢慢地將刀握穩,下頷弧線映著刀鋒。瞧瞧你被我折磨成了什么樣子。忍了這般久。送一柄刀與他,是禍還是害。攥了一個呼吸的時候而已,手腕便又抖起來。手上關節脫臼后剛接上,身上遍體的傷提醒著,不自量力。但是沒松手。是殺不了蕭青晗,不用懷疑的事。自己連試都沒想去試。此次那刀沒脫手落地,穩當地躺在他手里。半個刀光的弧,利落漂亮,橫上了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