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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怕坐在辦公室里工作效率低下地捱著,他也必定會去上班。但今天,他是真的不想去了。而事實上--他覺得--就算一天不去,也不會有人知道。六樓那樣的地方,本來平時就很少有人上去。就算上去,也不會去跟他打招呼。他在或不在,誰知道呢?可是他得去,他撐著桌面嘆著氣站起來。因為荊河。荊河還得去收拾東西。梁袈言表面上看似云淡風輕,但“那個事情”之后,對于學校他自然也有他的情緒。所以盡管住得很近,但依然每天都出門很早。起初是不想在樓道電梯里碰到其他同事,后來是不想在學校里碰到學生,到現在,甚至連學校里那些一成不變的景物,他也不想再看到了。他在學校門口找到輛共享單車,飛快地在學校大路上騎起來。夏日朝陽金燦燦的光線撒在他臉上,校園里綠樹成蔭,空氣怡人,但他只冷淡地戴起口罩,埋頭向前沖。掠過路上零星幾個早起或剛回校的學生、晨起散步的老教授、學校保安、清潔工……十分鐘,到達學院門口。停好車,他摘下口罩放好,走進空無一人的老樓里。這個時間,老樓還在沉睡,而他往往就是最早來喚醒它的那個人。甚至今天他到得比平時還早,七點半不到,他已經到了。因為沒睡好,他一大早身心都不太舒服,心里老感覺有口窒悶的氣堵著,相當的心煩意亂。所以騎車就成了發泄的渠道。拼命踩著腳踏,一氣騎了十分鐘,才多少舒服了一點。結果力氣也去了一半,上樓的時候上得就有些喘。梁袈言眼角眉梢都耷拉著,一張臉無比沉悶。他之前不這樣的。至少這一個月里,他每天早上來上班的表情,沒有這樣過。現在走在走了無數遍的樓梯上,都幾乎稱得上舉步維艱。他一步一個腳印,步伐沉重而凝滯,腳步聲在空蕩蕩的樓層間回響。終于上到六樓。前所未有地在樓梯口停了片刻,扶著扶手喘了口氣,他開始懷疑難道這就是衰老的先兆?正想著是需要開始鍛煉身體了,一邊從樓梯口轉進走廊。走廊的聲控燈在他腳重重踩上六樓樓面的同時點亮,他埋頭走進走廊,不經意地一抬頭,愣住了。一個人影正從“起居室”的門邊站起來,就站到了小陽臺關著的門前,走廊頂頭的中間。清晨淺金色的光從他背后灑下來,那高標挺直的身影向嵌在玻璃門上的一道剪影,又在地板上拉出一片淺淡狹長的灰色。他背著光,表情很模糊,但又分明是個剛剛醒來一時慌了手腳,手忙腳亂爬起來的模樣,呆呆站在在光暈里與梁袈言迎面相對,竟不知如何是好,純稚得像個大孩子。梁袈言驚訝地看著他:“荊河?你怎么……你一晚上都在這兒?你沒回去?”少荊河在地板上坐了一個晚上,幾乎沒怎么睡,臉上卻也沒多少倦色。只是沒想到他來得比平時還早,原本正想先出去吃個早飯再上來,好和他錯開,沒想到會正正被他撞上。被梁袈言這么一問,他有些不好意思,像犯了錯似的佝著背,嗓子似醒非醒地還悶著,喃喃叫了聲:“教授早?!?/br>梁袈言走到他面前,上下打量了一遍,確實還是昨天的那身打扮:“你怎么回事?”“我……”少荊河張口就來的社交謊言機能對著梁袈言就失了靈,先還費勁地想要想個轍,可什么都想不出來就干脆就放棄抵抗了,隨手扯了個糊里糊涂的理由,“我想來帶貓回去,沒想到昨天上來了才想起沒鑰匙。本來想走,但聽到它在里面叫,怕它初到陌生環境會害怕,就干脆坐在這里陪它?!?/br>“你、你來帶貓?”這理由聽著實在有點扯,梁袈言難以置信地重復了一遍。“對?!鄙偾G河梗著脖子點了個頭。“你難道平時身上有這里的鑰匙?”梁袈言又問。少荊河已完全放棄搶救,干脆搖頭:“沒有?!?/br>梁袈言欲言又止,深吸口氣。這孩子怎么越看越有點傻了?難道是一晚上沒休息好鬧的?不然就昨天被拒絕受了刺激……梁袈言心頭一凜,擔心這里面也有自己的責任,便也不去深究了。“算了,沒關系,你先進來吧?!彼_了自己辦公室的門。但他去到辦公桌旁放好了包,一回身發現少荊河并沒有跟進來。“怎么了?”他問站在門口的少荊河。少荊河臉上的神情已恢復如初,甚至比之前更客氣,真的就是回到了最開始的樣子。對他恭謹禮貌,又帶著一點小心翼翼的距離感。“教授,不用了,您忙您的吧。我把東西收拾好就回去了?!?/br>他這客套生疏的口氣,倒讓梁袈言有些意外,又有些難過,繼而又開始生出了一點悶氣。不禁冷笑:“沒想到你做事做人還真是很干脆。我叫你收拾東西,你就寧可連夜在這兒等一晚上,就為了今天一分鐘都不耽誤地走人。早知道你這么講效率,昨晚直接問我要鑰匙就好了,何必在這兒熬一晚?”少荊河愣了愣:“不,教授您誤會了。我不是為了跟您賭氣,更完全沒有要和您立刻劃清界限的意思。我是……待會兒想回去睡覺,怕您認為我如果這次不拿,是為了下次會用這個當借口再來?!?/br>這話說得梁袈言也愣了:“我怎么會這么想?你要來隨時都能來。我沒有不讓你來啊?!?/br>少荊河聞言抿緊了唇,兩人四目相對,都在對方眼里看到了一點說不清道不明的恍然。原來他并不是不想再看到我。兩人不約而同地,心里都舒坦了不少。“我想來就能來?”少荊河當真怕是自己理解錯,又追問一遍。梁袈言怔了怔,發現話也不能這么講。要這樣的話,他解雇少荊河還有什么意義?“你……你把精力放在答辯上,然后好好去找工作。有事的時候可以來,沒事來干嘛?”梁袈言端正表情,別他一眼,走到辦公桌前拉開椅子坐下,對他揮揮手,“先回去睡覺吧。東西晚點再來收拾?!?/br>少荊河提著裝著貓的手提包走出老樓,心情沉悶而挫敗。他平時這個時候,幾乎也是站在同樣的地點,只是方向完全相反。這個時間,他應該上樓,而不是離開。他回身看向座落在大堂中間的那條筆直向上的樓梯,像這座故舊陰暗的古老建筑里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