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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日清晨下了一陣急雨,兩人用過早飯,雨已轉為毛毛細雨,便堅持踏上返途。 逃亡十來日,時已快四月。 天空雖然陰暗,可山上桃花、杏花、梨花競相綻放,引來些許蜂子、飛蝶撲騰盤旋。 不去想那些糟心事,眼前的一切都是歲月靜好。 是想象中的安穩生活……如果兜里銀子再多一點,腳底板也沒有那么痛的話。 貓兒囑咐蕭定曄: “昨兒答應了數戶人家,你要去賣力氣、賣才學。我知你的手是用來拿刀、拿玉璽,并不是拿農具。 你權且忍上一忍,待腳底板好了,穿著新鞋離開便是?!?/br> 他悶頭不說話,她又想起昨兒之事,不由笑道:“胡子可得刮,應了別人呢?!?/br> 他冷冷道:“你應下,你自去刮自己?!?/br> 她哈哈一笑:“我若有胡子,自然麻溜的刮干凈,哪能等到旁人催?!?/br> 見他依然是一副要死不活的模樣,便主動上前牽了他手,低聲道: “你再不刮胡子,我都要忘記你究竟長什么模樣。你不是說要將我留在王家莊?我總得再看一看你的真面目?!?/br> 他聞言,緊緊牽著她手,往前走上一段路,方道:“好?!?/br> 兩人走走停停,辰時末刻,王家莊已遙遙而望。 待再走近些,便見村頭行出來一隊人。 那隊人手中帶刀,裝扮全然不是莊戶人。 兩人立刻躲在一棵樹后,蕭定曄已將軟劍從腰間抽出,隨時準備投入戰斗。 第314章 刮胡子(二更) 清風拂面,蜂蝶起舞,除了遠處的殺氣,一切都是美好的模樣。 蕭定曄抬頭望著遠處的敵人,悄聲同貓兒道: “若他們往這處過來,你便跑,我斷后。無論發生何事,都不要停下。這回一定要聽話,不能像在山谷中任性妄為?!?/br> 貓兒聽聞,只道:“我知道,我心中有數?!?/br> 蕭定曄立時焦躁起來:“你有什么數?打打殺殺的事,你不懂。莫再多言,就按我說的做?!?/br> 兩人在此處悄聲爭執,遠處那一隊人卻從村頭出去,一路上了大道,漸漸行遠。 貓兒舒了一口氣,遲疑道:“現下可還能回王家莊?若回去被人認出來,如何是好?村里人定知道官府在捉拿一男一女?!?/br> 蕭定曄蹙眉思忖半晌,道:“你先在此等我,我先回去探探?!?/br> 貓兒一把拉住他:“我去探,我本就不是捉拿的重點,又同婦人們相熟,好搭話?!?/br> 蕭定曄死死拉著她不松手。 她便強擠出一絲兒笑意,哄著他道:“你自爭權開始,就做好了身死的準備。我不同,我是立志要活著的人,對死亡更敏感。你不是說我機靈?我怎能讓你失望?!?/br> 她從他掌中抽出手,再給他一個笑,大步往王家莊而去。 他眼睜睜看著她瘦弱的背影漸漸遠離,心中雖知村民們最多是捉住她送官,他出手救她簡直易如反掌。然而心中卻五味陳雜。 他明白,她不是不愿和他同甘共苦。 她一直都在想辦法護著他。 她為他厚著臉皮,到處尋人做鞋子,好讓他日后奔波中,腳能少受些痛。 他都知道。 他不是傻的,他怎能瞧不出她的用心。 然而他更清楚,她這是做著同他分別的準備。 等五六日,各家鞋子做好,她便要留在此處,用數雙布鞋打發他離去,讓他去投奔他的江山大事。 命運,常常這般同人開玩笑,卻又不改結局。中途給他的那些希望,卻都是虛無。 待過了半刻,便見貓兒在遠處村頭地畔向他招手,恐防他看不見,還十分歡快的跳的高高。 他立刻起身大步往前,待到了她身畔,她方笑嘻嘻道:“官兵來尋,只說是一對夫妻,未想到你我扮成姑甥,倒逃得一劫?!?/br> 他望著她略帶了得意的面頰,緩緩一笑,又問道:“來人未帶畫像?” 貓兒做出后怕神色,道: “今早的急雨卻是你我的救星。那畫像淋了雨,暈染的不成樣子,丟在了村頭地上。我方才去瞧,簡直是兩只胖猴子,哪里是你我二人?!?/br> 兩人回了莊子時,過喜事的主人家,女主人一雙眼周青紫一片,遞過來一雙千層底黑面布鞋,打著哈欠道:“試試,我同婆婆忙活了整整一宿?!?/br> 貓兒立刻連聲道謝接在手中,按照婦人的提醒,先往新鞋里倒了開水,激醒漿過的鞋底,使之柔軟,方拿去給蕭定曄。 “試試可合腳?”她喜滋滋道。 他并不配合。 她立刻撈起袖子,抬起他腿,一把脫下他腳上不合腳的舊鞋,又除去羅襪,卻眉頭一皺,抬頭問他:“那些藥膏你未用?都留給了我?” 他的腳底板上還是糊爛一片。 她再顧不上逼他穿新鞋,當先去灶上打了熱水端過去,拉著他腳泡進熱水中。 他雖未喊痛,眉頭卻不由一蹙。 她不禁“哼”上一聲,低叱道:“活該!” 雖然嘴硬,卻又用巾帕浸了水,沿著他的腳腕一點一點擦拭下去。 他立刻擋開她手:“我……不需你為我做這些……” 她極兇的瞪他一眼:“你若不發揚禮讓精神,我也不至于為你洗腳。你知道請姑奶奶洗雙腳,要花多少銀兩嗎?” 她不等他回話,便伸出一個巴掌:“五千兩!你別得了便宜還賣乖?!?/br> 她為他洗過腳,擦拭干水,尋出余下的藥膏厚厚涂抹過,方柔聲道:“日后你在外,總要將腳保護好。腳好,小命就在?!?/br> 他聽到此處,腦中開始抽痛,只點點頭,重新穿上羅襪、套上新鞋,刻意在她面前走一走,含笑道:“極合腳?!?/br> 她便滿足道:“等過上幾日,你上路時,該有近二十雙鞋?!?/br> 春日白日漸長,她不忍浪費余下的時間,立刻走街串巷,拉著他四處找活干。小鞭子揮動著,讓村里婦人們將此前應承下的布鞋做起來。 到了晚間,全村做鞋做的最好的少女“布鞋西施”出面,將貓兒安排在她家。 蕭定曄和村里的老郎中略略能說上話,便去郎中的院里借宿。 如此忙碌了五六日,蕭定曄使出了全身力氣,學會了一身的農活。 再不是此前那位不知“搓板”為何物的廢物皇子。 現下莫說搓板,什么是籬,什么是耙,馬、驢、騾外形上的區別在何處,如何讓犁地的牛走直線……堂堂五皇子成了整個村最靚的農夫! 時已晌午,遠處炊煙四起,農人們結束了當日勞作,拖著籬、扛著耙、牽著牛走出各家田地,準備用飯歇息。 蕭定曄同農人們一同走到村頭,瞧見村頭樹下,貓兒腰間系著圍裙,正如平日一般等他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