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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不過是個不速之客罷了?!?/br>他這話說得極是輕描淡寫,卻讓謝準內心油然而生一股寒意。他不清楚對方到底是什么打算,只得訕訕笑了笑,“來的都是客,哪怕是不速之客也是客人……你可別把我扔下去?!?/br>“那可未必……”南宮神色平靜,語氣卻不怎么客氣,“你的好奇心這次有點越界了?!?/br>“不是,我不知道這是森羅教的地方……”他正想解釋,又覺得和一個魔教中人解釋自己公務在身是件非常吊詭的事情,卻聽南宮說:“你查案便查案,趟這趟渾水做什么?郭沂的事情本身,未必有你想象得那么復雜?!?/br>“什么?”他怔住了,不僅是因為對方似乎很了解郭沂的事情,更是因為那個向來從容不迫的人語氣中依稀可辨的一絲擔憂?!皩α?,剛才船艙里那個人……是潞王?”南宮一開始并沒有作答,須臾,長嘆一聲,“罷了,既然你已經來了洪都,遲早也會發現這件事?!?/br>暈眩的感覺漸漸退去,隨著神智回復清明,他終于意識到,自己的發現確實茲事體大。萬景峰手眼通天,在朝廷和江湖都有很大的勢力,現在看起來,他是按著另一個人的意思行動的。如果只是普通的服朱佩紫的大官,尚且可以理解為培植勢力……可是這個人,又為什么要結交這些達官貴人和江湖耄老呢?或者說……藩王培植勢力,是干什么呢?而現在,連森羅教也參與其中,他覺得自己或許真的捅上了一個巨大的馬蜂窩?!澳悄隳??”心跳加速之下,他鬼使神差地問了這個問題,“為什么他們都是你的客人?”“人在江湖,做哪些事,來哪些客人,有的時候并不取決于我的意思……更何況,”南宮瞥了他一眼,那眼神百感交集,令他越發看不明白對方的心思,“你也在這艘船上,不是嗎?!?/br>“森羅教也和潞王有來往?”他問。南宮沒有回答,而是用嚴肅的口吻說:“謝準,我剛才說過……你的好奇心這次已經越界了?!?/br>他第一次這樣連姓帶名地稱呼謝準,語氣之嚴厲在以前是從未有過的。自上船開始,謝準頭一回感受到了恐懼,他察覺到,自己已經越界了太多,而此刻站在他面前的那個人大有可能是在他的對立面。如果他繼續糾纏下去,只怕南宮不會對他有太多耐心,而魔教中人的手段,他也是見識過的。他情知現在不能和對方正面沖突,于是趕快用話掩飾過去:“我知道我知道,不問了便是……其實,我有另外一件事一直想向你打聽一下,”他小心翼翼地觀察著對方的反應,“可以嗎?”南宮看了他一眼,“你說吧?!?/br>他長長吐出一口氣,問出了那個一年以來一直橫亙在心中的問題。“為什么……自從一年前開始,我送到天佑那里的書信沒有回音了?”第六章他并不指望自己和一個藩王的友誼能夠一直保持下去,但現在這樣音信全無的局面卻著實讓他感覺不是滋味。自從十四歲那年背著父親跑到涼州認識了葉天佑后,他們一直保持著聯系,三不五時寄點小玩意或者寫信聊上幾句,去年,葉天佑因事上京的時候,還特意來見他一面。但是,好像就是從那次見面之后沒多久,葉天佑這個人就仿佛從他的生活中徹底消失了。他也擔心過是不是對方碰上了什么事情,但是多方打聽之下也沒有什么動靜。于他而言,葉天佑不僅僅是一個朋友,也代表著兒時生活的一段記憶。抑或者,還有些別的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所以,當對方的音訊消失后,他格外地想要一個說法。哪怕割袍斷義,也比這樣石沉大海好一些。但似乎這個問題,南宮也不想作答。這更加讓謝準覺得,這件事情背后有隱情?!疤煊铀罱脝??”“不算好,”南宮說,“你大概聽說過他前段時間上疏的事情?!?/br>想起來了,這件事情,他倒是很有印象。畢竟,朝野震動的大事,東廠自然是最清楚不過的。林貞被杖責致死后,消息傳遍天下,自然也傳到了涼州的相王耳中。就在他動身前往江西前幾天,他聽說相王上疏諫免榷稅的事情。——細民千里貿易,利止錙銖,比加榷稅,苦不聊生。自榷稅以來,中官四出,非借事重罰以傾其囊,則逞威嚴刑以斃其命。流亡輾轉,負販稀蹤,流毒災民,莫此為甚。伏愿陛下憐民生之苦,亟賜停免,臣不勝戰栗恐懼之至,為此具本親赍,謹具奏聞。這份奏疏在京城的讀書人之間口口相傳,然而,當他在集市上聽到有人念這份奏疏的時候,他心里暗暗為葉天佑捏了一把汗。因為他記得,林貞的奏折被呈上皇帝案前時,那個人是怎樣勃然大怒的。“他現在怎么樣了?”“昨天……皇帝下了圣旨,黃河水患,天象有異,命他代帝出家太清觀祈福,即日啟程……現在,應該已經在路上了?!蹦蠈m的語氣中帶著露骨的嘲諷,“沒想到皇帝居然還知道黃河水患的事情,也不知是哪個身邊的方士道人上達了天聽?!?/br>“你說什么?”他驚訝得目瞪口呆,“代帝出家,也就是說……”“挾隙報復罷了,皇帝有意要斷絕相藩血脈。不過……還有比這更糟糕的事情?!?/br>“還有什么?”謝準的嘴角抽了抽,他實在是想不出還能有什么更糟糕的事情。“出涼州的時候,涼州百姓傾城而出,上萬民書為相王求情,車駕難以前行,派去的使者和當地百姓沖突,被百姓打成重傷……”南宮說,“我想,你比我更明白這意味著什么?!?/br>——派去涼州的使者,想必也是中官吧。這樣的事情,對于朝廷來說,無疑是一個重重的耳光,而他清楚地知道,皇帝姑且不論,督公是絕不可能咽下這口氣的。待風頭過去后,一場腥風血雨在所難免。謝準沉默了,一時間,兩人相對無言。船還在行進著,只是已經調轉了一個方向,來自河岸上的那聲聲歌舞離他們越來越近。身邊的矮幾上放著一張琴,他暫時還出不去,心情更是煩悶得很,便隨手玩弄著身邊那張琴垂下的琴軫。他的小動作自然逃不過南宮的眼睛。“謝公子?”南宮微微提高了語調,他看到對方若有所指的眼神,只好委屈地把手從琴軫上移開。飛瀑連天琴……如果弄壞了,今天自己只怕是沒辦法完整地下船了。見船還沒有停的意思,他脫口而出,“不如……你來彈一曲吧?”“你何時也對這些事感興趣了?”“不感興趣……不過反正也沒有什么打發時間的法子,難道就要這樣你看我我看你坐到船靠岸嗎?”他振振有詞地說。他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