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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風雅風流留下,幫著風骨收拾臺面;謝清遲倒是難得地有精力,拎著一小壺酒,喚上祁云陪他在莊子里賞月。祁云還欲拒絕,卻被謝清遲搬出了救命之恩的大道理來,只得跟上。待走出前廳,祁云抬頭一望,正是個黑云壓城的天色,一時不知該說什么。他酒量極佳,陪著謝清遲漫步走了一會兒,些微醉意便已盡數被寒風吹散。祁云收束心神,只當是照顧醉鬼了,專心盯著謝清遲。這人看著是個病秧子,又喝了那許多,臉頰早浮了薄薄一層紅。祁云站在他側后方,一手虛虛護在他身側,只怕他瞧不清路撞在花壇上,不意料謝清遲一個踉蹌,卻轉身拽住了他的袖子。祁云到底還是個少年,身高將將齊到謝清遲的耳尖。他被謝清遲拽得險些倒下去,登時大為羞惱,連忙使了個輕身功法把人扶住。謝清遲的呼吸噴在他頸窩,帶著酒氣,卻并不難聞。祁云皺起眉道:“你醉了?!?/br>謝清遲將臉埋在他肩頭,應道:“我醉了?!?/br>祁云道:“你真奇怪,哪有喝醉的人知道自己醉了的?”謝清遲便一笑,柔聲道:“我醉了好多年啦,不曾醒過的,只是最近醉得更厲害些而已?!?/br>他扶著祁云的肩緩緩站起來,眼神清亮,絲毫看不出醉酒的情態。祁云懷疑地盯著他。他覺得謝清遲大概真的很無聊,竟然專門裝醉來戲弄他。謝清遲不再作聲。他溜著祁云在院子里又轉了一圈,一言不發。他的背影清癯纖瘦,衣袍被北風吹得獵獵作響。前院戴著鈴鐺的小廝婢女們都去了側廳休息,整座扶搖莊顯得寧靜又荒蕪。祁云跟在他身后,亂糟糟地想著,要是這時候有賊人來犯,扶搖莊要怎么應對、謝清遲又打算怎么辦呢?風雅風流是不是正鎮守在院里那株梨花樹邊?可是并沒有玄機教的賊人來。這里不是祁家堡,謝清遲的武功也遠高于他、甚至高于他父母。祁云想著,一時要被北風吹滅了心底那微弱的火苗,步子也漸漸慢下來。謝清遲忽然站住了。他是走在前面的,祁云想他大概是發現自己沒跟上,便快步走過去。才到半途,謝清遲卻將那酒壺拋給了他。謝清遲沒回頭,準頭倒是很好。祁云揚手接住時只覺得那酒壺是遞在自己手里的。酒壺不過手掌大小,雕刻精細,裝的酒卻并不多,還盛著似有若無的梨花香氣。祁云抓著酒壺,下意識摩挲壺底,竟摸出一行用酒漬寫成的小字。他一時不懂謝清遲的意思,正要去問,卻見謝清遲擺了擺手,徑自回了房間。5四·紅袖四·紅袖“織綾夸柿蒂,青旗沽酒,當趁梨花?!?/br>壺底是這樣一段文字。祁云文化造詣不高,卻對這長短句的文字很熟悉。原詩乃是“紅袖織綾夸柿蒂,青旗沽灑趁梨花”,也是今夜酒令里唯一一句他答上來的。關于這個,還是母親在教導幼年祁云時加上了一段關于“紅袖”的故事,因而他才印象深刻。“紅袖”其名旖旎,聽起來不似名兵之名,但若取作暗器的名字,卻是很合適的。紅袖乃是如女子脂盒般小巧的一個匣子,其中暗藏十六枚銀針,翻開即可打開機括。不同于尋常暗器,紅袖因其銀針細小,只能做近戰使用,實戰意義不大。紅袖聞名天下,不為其器,而在其事——此一段被編排成茶館話本,街巷談資的故事。祁云如今也記不太清,只知道故事是從十幾年前年名動一時的顧家雙璧,長子顧惜紅與次子顧友青開始的。兄弟二人出身名門,家學深厚,天賦出眾,是當時江湖上風頭最勁的少年俠士。他們相差僅一歲,是一對志同道合的至親好友,卻不幸同時傾慕了一位喚作梅姬的女子。二人恐兄弟情義因此生隙,相約決斗以定佳人歸屬,不失為一樁佳事。梅姬百勸不得解,憤而離去,他們便轉而請了共同的朋友原知隨做見證。決斗的結果是顧惜紅險勝了顧友青。顧友青黯然發誓此生不再見梅姬,顧惜紅作為勝利者,由原知隨伴著到梅姬的小樓去了。故事至此順理成章,合該是俠士佳人的結局。然而到地之時,二人卻愕然發現此處已人去樓空,白壁上題著一行墨跡未干的詩:落花本無意,流水自擾之。據說那日,顧惜紅將這詩句讀了幾遍,慘然一笑,自此回到顧家,閉戶隱居不出;而顧友青自原知隨處聞訊后,專心劍道,砥礪武學,再不沾染情愛。祁云記得母親講故事時,對梅姬很是贊揚。她曾經說,女人哪兒用得著男人來搶呢?梅姬要是喜歡顧惜紅,她自然會去追求;要是不喜歡,顧惜紅就是殺遍天下的男人,梅姬也不會要他。憶至此節,祁云心中一慟。祁母何嘗不是這樣一個敢愛敢恨的奇女子?可他如今,再見不到母親了。故事里梅姬在小樓留下一張瑤琴并一只紅盒。那張琴是顧友青所寄,紅盒,則是顧惜紅贈與的暗器“紅袖”。梅姬獨來獨往,沒有親友,顧氏二人又不肯收回,琴與紅盒便失了下落。唯有祁母知道千古樓的消息,說這兩件物事都由原知隨留存下來,直至今日。念及此,祁云忽然有個疑問。謝清遲邀他賞月,還用上了報恩的借口,不該僅僅是讓他陪著散步的意思。壺底長短句比之原詩,正缺了“紅袖”兩字。這一段武林舊事雖然人盡皆知,但知道“紅袖”下落的人卻并不多。謝清遲能道破他身份,是否也知曉他母親與千古樓的關系?莫不是謝清遲想讓祁云幫他取得“紅袖”?原知隨雖與陳顧兩位少俠交好,其人卻并非江湖中人。他出生商賈之家,極善經營,這二十年來已經出落成中原巨賈。饒是如此,商人家中戒備也不會如武俠門派或江南顧家一般森嚴,祁云想拿到這紅袖,不算太難。可謝清遲若真有此意,為何不直接向祁云說明?祁云一夜輾轉,將將在天際泛白時才入睡,又早早起了,去尋謝清遲問個究竟。他這一宿統共睡了不足兩個時辰,虧得少年人精力足,雖然呵欠連連,卻還記得事情,沒有混淆。他到得謝清遲院前,發現風雅風流二人早已等在那里,謝清遲剛剛步出院門,似是有什么計劃。謝清遲見到祁云,也不等他開口,先招呼風雅道:“去給阿云準備一匹快馬?!?/br>祁云一怔,剛要發問,謝清遲卻忽然朝他笑了笑。那笑意讓祁云恍惚了一刻,便讓風雅搶在他前頭開口了:“你這是要去哪兒?”風雅問的是祁云,這令他感到意外。曾經他做祁家堡少主時,雖然沒什么架子,但護衛在他面前不經允許質問客人,這行徑總是僭越的。不知為何,他想起竹煙兒所說的,關于四風不佩鈴鐺、與莊中人不同的待遇了。這樣一想,方才謝清遲喚他“阿云”也是特意的,似乎在四風面前,謝清遲從不稱他為“祁少俠”。祁云抿著嘴唇,視線落在風雅風流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