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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不知該如何回答時,旁側一道平靜的聲音出現。 “謝尚書,刺探陛下病情,非臣子本分?!?/br> 聽到這聲音,謝允眸光微斂,轉身頷首道:“原來是石太尉,失禮了?!?/br> 石梁玉凝視了片刻厚重的殿門,嗅見內中傳出的裊裊藥霧,道:“聽聞陛下已經醒來,本官以為本官來得算是早的,未想到謝尚書更是早了一步?!?/br> 謝允道:“太尉來得不巧,陛下一醒便處理了半日政務,眼下精神疲乏,恐怕沒有那個心力應付朝政,眼下天色不早,恰巧下官也有事想和太尉相談,不如一同離宮吧?!?/br> 石梁玉自然沒理由拒絕,落后了半步,跟著謝允緩緩朝宮外走去。 “……平日里政務繁忙,倒是很少有機會同謝兄對談?!?/br> 斜陽西照,拖長的影子一步一步,緩緩自雕龍畫鳳的石柱上映過,兩個人,兩般心思,言談間各自機鋒。 “畢竟謝某從小龍門學成得早,確實也沒什么同窗舊誼好回憶的?!?/br> 石梁玉道:“那石某可以稱謝兄一聲學長了?!?/br> 謝允嘴角牽起一絲沒有溫度的笑,道:“雖是師出同門,但畢竟物是人非,如今石兄位列三公,想必連成暉太傅在時,也未想到今日有這般際遇?!?/br> 成暉…… 石梁玉默默聽著,神色并無波瀾。 “對了,提起先太傅,謝某記得先太傅的忌辰也快到了,陛下想在小龍門中為先太傅起一英烈閣,英烈閣中需有合適的人選題字,石兄以為推舉何人為宜?” 石梁玉道:“若是徐公在朝中,當以徐公為宜,如今徐公告病,名望與地位合適者寥寥,何不請陛下親題?” “謝某也這么想,只是陛下龍體抱恙,不宜出宮,且陛下本人也不愿以弟子身份驚擾先師。思慮再三,謝某倒是想推舉一人,屆時還望得到石兄共同舉薦?!?/br> 石梁玉已有預感,袖下的手指輕輕握起:“謝尚書請直言?!?/br> “成國公成鈺,他雖避世治學多年,但卻是桃李滿天下,名望自不必說,更是你我座師……最重要的是,陛下也期盼他能回京共襄盛世?!?/br> 一句話,謝允的聲調緩而長,側眸看向石梁玉時,試圖從對方面上尋覓出不一樣的神色,但對方卻仍是波瀾不驚。 “……石兄以為如何?” “成國公?!笔河竦?,“謝尚書想讓成國公千里迢迢回京,應不止是為題字一事吧?” “當然不是?!辈讲皆囂?,到這一句,謝允方才說出目的,“陛下也是人,為國思慮日久,身邊卻無一人是知音,長此以往恐怕抑郁成重疾。謝某自幼看著他們二人相知,如今既有機會,何不成就一場美事?太尉不這么以為嗎?” “……美事?”兩個字在齒間輕輕咀嚼,石梁玉闔目道,“非吾等相阻,徐公在時,已給過成國公機會??上辉阜畔律矶螢閲M力,石某……也深感遺憾?!?/br> 謝允道:“那么也就是說,只要成國公愿意,石太尉必定會全力支持這樁親事了?” “謝尚書?!笔河竦恼Z調終于冷了下來,“此乃大事,當需朝□□議?!?/br> 謝允笑了笑,道:“是謝某失了分寸,只是謝某有可能與太尉結為親家,故而今日才多說了幾句,還望太尉海涵?!?/br> “親家?謝尚書何意?” “也沒什么,好事成雙而已。謝某今日順便在陛下面前提了一句我那堂妹對太尉有意的時,言談間問了問陛下是否愿意賜婚,陛下她……”看到對方身形一僵,謝允放慢了語速,“陛下說,她會考量,還望太尉大人有個準備?!?/br> 第三次了,這一次,終于要把他徹底排除在她的世界外了。 “……謝尚書有心了,只是士庶有別,石某平民出身,且家中也已收養了一名義女,實不愿耽擱了令妹?!?/br> 謝允見談得火候差不多了,道:“無妨,閑聊而已,重要的是……太尉大人當知曉,世事湯湯,非人力可毀,有時接受命途安排,平穩度日,也并無不可,告辭?!?/br> 天幕吞噬了最后一道夕照,石梁玉一個人仃立在夜風冷冽的宮中,他恍惚中看了一眼足下的青石磚。 他太熟悉了……這是他害死成暉的地方,是他親手將毒藥送給了恩師的那個地方。從那個時候開始,他就走上了一條畸形的路,一步步像個怪物一樣,吞噬了季滄亭的一切。 “我錯了嗎……” 飲下一口冷入骨髓的風,他緩緩抬起手臂覆在面上,暗紫色的袖袍遮蓋住眼前朱紅的宮門,也遮住了眼底最后一絲光亮。 “如果我真的錯了,我早就應該受到懲罰,可是你們一個一個死的死,走的走,卻還是沒有人來懲罰我,那我會繼續走下去,只要我走到最后,我……就是對的?!?/br> …… 嶺南。 “……成暉先師當年逝世之謎已有所眉目,布局已下,宮中有貴人已應允相助,若成可除朝中隱禍,君安心休養,待回京時,必予君一片朗朗乾坤。謝允敬上?!?/br> 水榭樓閣中,一個身穿青衣,姿態優雅的婦人緩聲念著來信內容,閱罷,若有所思道:“這些年彭校尉案的線索已經是個死結,再查毫無意義,反倒是謝尚書另辟蹊徑,關于成老太傅的死因查出些許眉目,這小半年布置下來,終于要成局了,國公以為如何?” 眼前的山河依然是一片模糊的色塊,但比起數年前,眼、心、神魂已平靜了許多。 成鈺接住一片檐上飄轉而落的枯葉,依稀的楓紅色,恍如記憶里季滄亭盔甲的顏色。他聞言,徐徐道:“依謝允的性子,他必是開局前先挑釁對方了?!?/br> 青衣婦人神情一肅:“國公以為這是打草驚蛇?” “不能說謝允這一步走錯,挑釁是看對方的心性,倘若對方心性不穩,挑釁就是打亂對方陣腳,謝允得一先手;倘若對方足夠穩重,或者過于瘋狂,此舉則可能造成意外的變數?!?/br> 青衣婦人面露奇色:“妾身自閩郡而來,經由庾夫人才投至國公門下為謀士,自問所見智者也不少,朝中那大患究竟有什么本事,竟能讓整個大越的名門世家都感到這般棘手?” 這青衣婦人乃是閩郡一姓梁的奇女子,少時嫁予閩郡太守為妻,太守曾病重無法理事,婦人便越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