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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自己收拾妥,姜茶的氣味以及彌漫開了。 滾了一滾,陳茗兒就先給楊平倒了一碗,所以等沈則循著味出來的時候,楊平正蹲在廊下心滿意足地呷了一口熱湯。 陳茗兒就在一旁,低照料著仍坐在火上的銀吊子。 檐下落雨,一砸一個水坑,濺起的水花洇濕了她的裙擺。 沈則用力咳了一聲,叫楊平:“你喝完了進來?!?/br> 話撂下,人轉身又進去了。 “欸,五爺你洗好了?”楊平端著碗站起來,急忙給陳茗兒遞眼色,“姑娘先把姜湯送進去吧?!?/br> 陳茗兒抬頭只看見了背影,她不慌不忙用毛巾把吊柄裹了,將煮好的姜汁倒入小茶盤碗中,轉身交給楊平,“五爺叫你進去肯定有正事,我就不不去了?!?/br> 這話說的沒得挑,但不對勁兒是真的不對勁兒。楊平也不能多問,接過茶盤,道:“我一會兒就去繡作坊給姑娘拿布料去?!?/br> 陳茗兒彎了彎耳邊的碎發,輕聲細語道:“不著急,等雨停了?!?/br> 屋內沈則就坐在窗下的陶案旁,從窗扇的縫隙間將她看得一清二楚,柔柔的嗓音隨風入耳。真是可笑,這么溫軟乖巧,偏偏說起話來軟刀子一樣,字字見血,割得人心疼。 沈則提了提嘴角,轉過頭來,隨手翻閱著案幾上的一本荊州游記。 “五爺,陳姑娘煮了紅糖煲姜?!?/br> 楊平從外頭進來,身上還帶了點潮氣,把小茶盤往沈則面前一推,“您趁熱喝,去去寒氣?!?/br> 沈則將書冊一合,不冷不熱道:“你什么時候見我喝過這玩意?!?/br> 楊平一想,這也是實話,便不想著再勸他,干脆道:“那我就再喝一碗?!鄙焓忠ツ?,又被沈則用書冊扇了一下,“擱著?!?/br> 我不喝,誰也不能喝。 “得,”楊平趕緊把手縮回來,“那您叫我進來是?” 沈則又低頭看書:“把東西送過去?!?/br> “這就去?!?/br> 楊平盯著那堆書都有些頭疼,“這得看到什么時候去。 ” “她記東西快,”沈則徐徐翻過一頁書,不忘嘲諷:“又不像你?!?/br> 楊平看他一眼,詫異:“您怎么知道?” 我怎么知道? 沈則也在心里問了自己一遍。 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知道的,反正就是知道了。 那些閔之隨口提起的,瑣碎的,或許連閔之自己都忘記了的,關于她的細節。 他都記住了。 沈則悶笑一聲,低頭看書,不再說話。 - 雨還沒停,楊平就已經從繡作坊把陳茗兒要的布料取出來了,隨同一起送來的還有五六本醫典。 “這是?” “五爺離京之后,姑娘就跟著傅醫正,在宮內的太醫署當差?!?/br> “我?”陳茗兒面露難色,“可我不通這些。更何況是伺候宮里的貴人們?!?/br> “姑娘不用擔心,傅醫正會擔待的,姑娘只肖從旁幫襯些?!?/br> “這樣真的可以嗎?” 陳茗兒仍是心慌,立即蹲下身一本本翻看著楊平送來的書,眉心蹙成一個川字。 “五爺能這么安排,想來是無礙的?!?/br> “好,多謝你了?!?/br> 陳茗兒也顧不上送楊平,順勢跪坐下來,先挑了一本最薄的來看。 這一看,還真就看入了迷,直至天色暗沉,爬起來點了盞燈,身上披了一條薄薄的毯子,倚著陶案,邊讀邊做注解,連晚飯也沒顧上吃。 沈則一向睡得晚,臨睡前往院中轉了一圈,陳茗兒房中的燈還亮著。 姑娘的身影投在碧紗窗上,額前幾根發絲凌亂地翹著,儼然一幅埋頭苦讀的模樣,低頭勾勾畫畫,再隨意地扯了扯滑落在肩頭的毯子,人往低縮了縮。 此時雨停月朗,頭頂是被洗刷得極干凈的深靛色天空,微涼的空氣中有金桂的香氣。 舒爽通透。 沈則深吸了口氣,伸了個懶腰。他已經許久沒有如此愜意和放松的心境了。 哪怕荊州還有無數艱難等著他去面對,但有這片刻的喘息,也就夠了。 還有就是——他暗自一笑: 紅糖煲姜涼了是不好喝。 - 接下來的十幾天,沈則忙著荊州的事務早出晚歸,陳茗兒窩在房中念書,兩人打照面的機會都是少之又少。沈則也從未跟旁人問起過陳茗兒,就好像已經這號人拋諸腦后了。 但陳茗兒知道,堂屋的那盞燈這些天一直陪著她,不過多晚,一定是她的燈先滅。 八月節前兩日,楊平連著送了好幾趟東西給陳茗兒:石榴、葡萄,榅勃、棗梨、糖栗,弄色棖橘,都是時令的蔬果,還有一小罐新酒。中秋吃螯蟹,螯蟹寒涼,必要配著紫蘇姜酒。 “等螯蟹蒸好了,我再姑娘送來?!?/br> 楊平拍打著衣襟處沾染的灰塵,無意間看到攤開在陶案上醫書,上頭密密麻麻的注解,都是漂亮的蠅頭小楷。 “姑娘的字寫的真好看?!?/br> 楊平沒讀過多少書,很是羨慕,憨笑道:“這么多書姑娘全都讀完了?” “還沒有,”陳茗兒苦笑:“有八十多卷,一時看不完?!?/br> “姑娘接著看吧,我就不打擾了?!?/br> 楊平才要轉身,見陳茗兒張了張嘴,人又停下來,問她:“姑娘還有吩咐?” 陳茗兒笑笑,神情惶然:“五爺什么時候動身去荊州?” “五天后?!?/br> “那……”陳茗兒話說的很慢,“他近來應該很忙吧?!?/br> “那是自然,有許多事都需要提前籌劃?!?/br> 陳茗兒抿著嘴唇又笑了笑,有些局促:“我知道了?!?/br> 縱然對付那些醫書藥典已叫她精疲力盡,可她仍是勻出精力給沈則做了個幾個香囊,她想當面給他。 “姑娘若是有話要對五爺說,大可去找他?!?/br> 楊平思量之后,還是多了句嘴,“畢竟這一別,再見也不知是什么時候了?!?/br> 陳茗兒眸色忽地一閃,輕聲回他:“再說吧?!?/br> 上一世,他打完這場仗回京的當日,把她從閔府的柴房里接了出來。 那一日是臘八。 憶起這段往事,不免悵然,陳茗兒嘆了聲,揉揉額角,隨手捻了只棖橘在鼻前嗅著解乏,復又去看啃那本。 離出發的日子越近,沈則的話越少,待在屋里的多數時候也是鎖著眉頭盯著荊州地形的沙盤,心中將可能情況推演了一遍又一遍。 楊平替他打了盞燈,人站在他身后,一只手虛虛地攏著燭火。 眼前驀然亮起,沈則擺擺手,“不用燈?!?/br> 這地形早已爛熟于心。 “五爺,方才我去送東西,陳姑娘問起咱們什么動手?!?/br> 沈則直了直腰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