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阻地入了那規格全然超出親王府邸制度的王府,一抬頭,就見那“愛死不死”的皇帝陛下與風度翩翩的丞相大人雙雙在高階之上。裴文遠的心終于放回了肚子里,心知自己救駕來的不遲,還是松了一口氣,上前客套了一句:“臣救駕來遲?!?/br>皇帝陛下天生不懂客套,一見裴文遠那一身戎裝風塵仆仆,那與生俱來的欠抽模樣,登時來去自如。“是有點兒晚?!崩畛徐癜逯樀?,“不過沒關系,朕比較仁慈,總是樂意提供將功折罪的機會……那什么,裴少將軍多帶點兒人手,朕自然派人帶你去做點要事,太具體的工作用不上將軍,這齊王府里好東西不少,勞煩將軍清點好了替朕打包帶走吧?!?/br>裴文遠:“……”可憐裴少將軍將門虎子,如今仿佛做起了打家劫舍的勾當,心中不勝凄慘寒涼。李承祚見裴文遠滿面風蕭蕭兮,十分體恤下屬地邀請裴少將軍一訴冤屈,然而裴文遠自知在皇帝陛下之前訴冤不會有什么好下場,只好忍著滿腔狗血,任勞任怨地當起了“苦力”和“劫匪”,十分的盡職盡責。蔣溪竹在一邊看著,哭笑不得,正要說些什么,卻被李承祚扯了一把,不動聲色地打發了裴文遠,轉身帶他去了另外的地方。蔣溪竹滿是莫名,倒是李承祚一改方才含笑帶缺德地支喚裴文遠的模樣,挑了挑眉,拉蔣溪竹一同走向了王府后宅。齊王府后宅庭院深深,綠樹茂密,正午的陽光透過樹蔭撒下星星點點的光影,斑駁如同染色的舊時卷軸。蔣溪竹走著走著,突然意識到了前面是什么地方,狐疑的停住了腳步,皺眉看向李承祚。皇帝陛下走的漫不經心,感覺到蔣溪竹停住,也住身回眸笑了一笑。“影衛來報,齊王醒了?!崩畛徐裥Φ?,“我決定去看看他,到底手足一場,我覺得,你也該同行?!?/br>第83章夏日里最惱人的便是蟬鳴。齊王府的花園鶯錦蟬鳴,繁花茂葉之后迷茫著浮動的暗香和別樣的迷離,天色兀自好的出奇,既沒有摧城的黑云,也沒有驟然的風雨,一切平靜地一如沒有任何驚濤。蔣溪竹看著李承祚一雙笑容風流的桃花眼,卻無端覺得心里悶了一悶,仿佛有什么東西李承祚沒有言明,自己卻也忘了注意。李承祚就這么看著他,仿佛進退都由他心意。蔣溪竹自然知道他要清算齊王,清算之前也總要給齊王個開口的機會,但不知為何就是靜不下心,恰在這時,他們兩人身后有人追了上來。蔣溪竹被人聲所擾,那點兒莫名的心煩意亂也算找了個出口,回頭看去,卻見是京中來的一個影衛。京中能支使得動影衛的主兒不做第二人選,只有宋貴妃無疑。然而這事兒做的實在有點兒多此一舉的嫌疑——裴文遠調兵出城,讓他送些消息來簡單明了,裴少將軍在朝中身份清白不結黨羽,又與蔣溪竹是至交的關系,也不至于靠不住,可是宋瓔珞偏偏棄裴文遠不用,單單派來這么一個人,實在有幾分蹊蹺。蔣溪竹愣了一愣,沒出言,倒是那影衛總算找到了人,像是終于憋不住那忍了一路的話似得:“主子,宋大人令屬下前來傳信,務必請您過目?!?/br>說著,就從懷里掏出一封信來,舉過頭頂呈給李承祚。影衛平日都是不顯山不露水的脾氣,急成這樣的實在少有,李承祚不動聲色地多看了他兩眼,心說宋瓔珞最近這調、教人的手段下降,別真是被人毒壞了腦子,還是得趕緊讓景清給她找藥吃。皇帝不動聲色地編排了一通貴妃,這才接過影衛手中那蠟封的信件,一眼掃完,整個人都凌厲了起來,將信轉手往蔣溪竹面前一遞,扭頭走了。蔣溪竹不明所以地接過信件,只迅速掃了一遍,當即顧不上影衛來的蹊蹺不蹊蹺了,整個人腦子里都“嗡”了一聲,眼見李承祚身影已在百米之外,轉身追了過去。兩人行色匆匆,將那影衛留在了原地。影衛見兩人走遠,面無表情地站起,將那影衛專屬的外袍單手一扯,隨手扔在了齊王府那陰影斑駁的樹下。他縱身幾個起落,人已在齊王府高墻之上,他回頭看了一眼這王、八形狀的城,無聲一哂,就在此時,他耳測猝然閃過短促的風聲!他驟然瞳孔緊縮,向那破空而來的風聲望去,卻來不及了——一根金屬鋼箭迎面而來,在他還沒有反應的時候,直直穿過了他的喉嚨。人影自高墻跌下,摔落在鄴城之外最荒涼的塵埃里。艷陽當空,沒有人知道齊王府后院來過這么一個影衛,也沒有人知道,在這早已看似平靜的鄴城之南齊王府里,皇帝和丞相兩人,究竟看過什么東西。蔣溪竹追上李承祚的時候,本能的想將他攔住,然而李承祚眼中的萬千風流與繾綣,都陡然化成了片片刀鋒。蔣溪竹怔了一怔,陡然回想起信中的內容。信中所說誠然是陳年舊事,可是這舊事實在太風云聳動了一點——這說的是元后死因。元后對外宣稱的死因一直是難產,自她去后,先帝一直表現得十分悲切,封其子為太子,封其妹為繼后,甚至繞過了寵冠后宮的林妃……二十多年來都未曾有人對元后去世產生過什么懷疑,而蔣溪竹也是知道今日才發現,蓋棺定論的事情也能另有隱情。李承祚對蔣溪竹的阻攔不為所動,連話也不說,卻被蔣溪竹更堅決的阻了去路。“皇上!”蔣溪竹皺眉喚道,“靜心?!?/br>李承祚被這一聲不知是喚回了漂泊江湖的魂兒,還是佯裝鎮定,臉上的神色緩了一緩,露出了一個比哭還僵硬的笑意:“此事……我有數,放心?!?/br>蔣溪竹被他一句“放心”說的翻江倒海,若不是在他身邊這些時日,早比當初看他裝瘋賣傻當昏君時更了解他,恐怕就被他糊弄了過去。如今的丞相早已經不是當初那個實心眼兒,不再那么好騙了。“不可能?!笔Y溪竹忍了忍,才將到口邊兒的“胡說八道”原個兒咽回去,調整了一下語氣,才道,“你就算要查此事,也不急在這一時,皇宮中有的是舊檔可翻,宮里有的是元后身邊的舊人,實在不行,太后健在,你還問不出當年端倪?齊王之事另有定論,沒必要牽扯到此事里?!?/br>李承祚顯然沒聽進心里,心不在焉地應了一聲,腳下卻根本不停,幾步之間已經到了關押齊王的屋宇之前,守在門口的影衛見他前來紛紛行李,李承祚一言不發,一伸手,推門進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