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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躺進榻中,蓋上錦被,睡姿乖巧。 白妗取下珠釵,烏發如瀑披落。燈光下,少女容顏似玉,泛著柔和的暖色。她在榻邊磨蹭著,想去掀那雪白暗繡的錦被。 掀不動,她暗暗用了力,還是不動。 原來他死死按住了被子。 一頭亂發散在枕上,姜與倦睜著眼睛看她,唇半抿,滿臉都寫著拒絕。 白?。骸??” 你這樣好像顯得是我急不可耐? 她扯平了臉皮子,溫柔又可憐地說,“殿下,是您親口說留下妾的?!?/br> 他烏黑的眼珠靜看著她,好像在努力理解她說的什么意思。半晌,從被子里慢吞吞伸出手,指了指矮榻。 要她睡那兒。 “……” 白妗惡毒地想:恐女癥?不會是不行吧? 她形單影只地立在燭光下,默默將手攥緊:“妾不知,不知哪里惹了殿下不喜?!?/br> 她暗自垂淚,真的不像作假。 姜與倦將視線移開,半晌才慢吞吞說。 “孤,和你。還不熟嘛?!?/br> 他說著說著嚴肅了起來,“哪有剛認識,就睡作一堆的,這兒又不是花樓?!?/br> 白妗古怪。 他在別扭這個?可是抱都抱過了,要說睡,芳華宮四舍五入,也算是了。 本來她都做好心里建設,毓明這容色,放在江湖上也是采花大盜垂涎的頭號人物呢。她不算虧? 男女之間的事兒,雖沒親身試過,但教中廣為流傳的那些話本子里不都有。她一個女兒家都不害臊,你堂堂太子,竟然擱這純情起來了? 可事到如今,白妗不得不配合他:“是,妾知道了?!?/br> 到了半夜,室內溫度有些偏低,白妗特別窩囊地蜷縮成一團,暗暗咬牙。 姜與倦,你可千萬別栽到我手里。 翌日,常嬤嬤來問安。 姜與倦穿戴整齊,拿出一塊染著點點血跡的白絹,白妗呆滯。 她反應非??斓匦邼?,“殿下威猛?!?/br> 常嬤嬤:“……” 姜與倦:“……” 他輕咳了咳,“好了,常姨你可以去交差了?!?/br> 常嬤嬤千恩萬謝地走掉了。 “殿下是不是傷了自己了,妾心疼?!卑祖∨跗鹚氖?,查找著傷口,滿眼擔憂。 姜與倦愣了幾息,才道:“放肆?!?/br> 他擺起架子來了。 白妗被他一兇,又露出泫然欲泣的神情,眼巴巴地看他一眼,又飛快垂下頭去。搓著袖子,很是不安。 姜與倦心頭涌上無奈的情緒,不知怎么便說,“這宮里并不全是孤的人,言行舉止,需得注意身份?!?/br> 說完就后悔。跟她解釋什么? 白妗這才抿唇笑了笑。她看著他,滿眼都倒映著他的影子。 ☆、心意 白妗的臉微微泛紅,仿似初綻的桃花般。那晶瑩剔透的眼珠中,薄薄的冰層碎裂,透出盈盈的光彩來。 她的神色平和,直視著他,看進這青年清澈的眼眸深處。柔潤的唇開合,將心里的話款款吐出: “妾未進宮前流離四方,曾從說書人口中聽聞,毓明太子風華絕代。做了掌典,也常常聽別人說起東宮。您在我們心中,是君子無雙。妾做夢也沒想到,有一天能站在您的身邊?!?/br> 晨光打在她未施粉黛的側臉上,姜與倦甚至能看清那肌膚上細小的絨毛。她卻不敢再與他對視,而是微微垂下頭去,長發滑至胸前,脖頸弱白而纖細,像是一手就能握住。 她輕聲地說:“妾只是一個小小的奴婢,見識短薄,身無長處,可能連地上的泥土都不如。但在妾心里,進了通明殿,就是嫁給了您。您就是妾的夫君,是妾的天?!?/br> “是殿下給了妾在身邊伺候的福氣,妾這一生都是屬于您的?!?/br> “愿妾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潔?!?/br> 她含情脈脈,語氣繾綣。 紅霞飛面,憋氣憋得臉蛋通紅。搜腸刮肚,才擠出兩句話本子里才子佳人的情話。 說著自己雞皮疙瘩落一地。 姜與倦也雞皮疙瘩掉一地。 他不自在地別開臉,表示:“哦,知道了?!?/br> “……”這么冷淡?! 白妗不可置信,被他像趕什么一樣趕走了,身后房門“砰”的一聲關上,她愣了半天,才黑著臉走掉。 那扇門后,姜與倦自己重復了一遍,“夜夜流光相皎潔?” 他說到一半,就嗤笑出來。從沒人對他說過這么大膽的話。 毓明太子從小到大聽到的,都是奉承與諂媚,像這樣直白又羞怯的小女兒心思,壓根沒有機會接觸。 有一瞬間,他被那種不加掩飾的純粹擊中,可也僅僅是一瞬間。 立刻就有種微妙的被蒙蔽的感覺。因為這個女子給他的直觀感受實在過于矛盾。 說她是個普通的婢女,為何數次作出逾越之舉而渾然不覺。 若說她不是,那又為何弱不禁風,沒有半點武力,總是一副擔驚受怕的模樣? 實在是太過矛盾,矛盾到忍不住想探究,那究竟是不是一層面具。 * 作為毓明太子的“啟蒙”婢女,榮升“白內人”的白妗有幸被賜居通明殿偏殿。 過后,太子又賞賜了一套嶄新的衣裙,附言“賠禮”。 簡潔兩字,惹人遐思。 衣裙遵循他的審美,上襦是毫無新意的米白色,點綴了羽毛繡紋。下裙則是淡青色,連裙底的繡花也規規矩矩。 送禮的常侍意味深長,乖乖,這么激烈連衣裙都搞壞了。 白妗看一眼興味索然,卻撐起個淺淺的笑,移步上前,將一早準備好的銀錠子放進他手里。 “多謝崔常侍,勞煩常侍轉告殿下,妾甚心喜?!闭f著撫過那套衣裙,回想那一日房中杜茵撫摸袖衫的神色,仿出了個類似的,側顏溫暖而明媚。 崔常侍見狀,露出個欣慰的表情。 “她真這么說?”姜與倦轉過臉來,筆上濃墨飽蘸,還未滴落。 常侍點頭:“一開始見著小人,不咸不淡的,聽說是殿下賜衣,立刻便上前了,我出來時回頭看,那眉眼里都帶著笑呢?!?/br> 姜與倦落筆:“你收了人多少銀子?” 崔常侍哀嚎:“殿下,小人冤枉??!實在是看白內人真情流露,才覺著應該說給殿下知道。殿下這么多年第一次對一個女子上心,小人得小心對待不是。而且銀子什么的,她還不算大頭的,往常那些想巴結殿下的,那可是一出手就嚇死人。所以呀殿下您想,小人有什么理由,幫著個小小內人蒙騙殿下呢?!?/br> 說罷狗腿一笑。 姜與倦斜睨一眼,有沒有人來告訴孤,這家伙到底貪了多少錢?! 因太子素來對親信十分寬縱,崔常侍與他一同長大,交情過命,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