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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那努爾領兵,想是他先前久攻云峽關不破,引以為恥,所以這次想要破了盤門關來雪恥?!?/br>只見衛長軒神色驟然冰冷,咬牙道:“原來是他?!?/br>尉遲鋒看著他,忽然道:“衛長軒,你為何不來帶領禁軍出征,這樣我們依舊可以并肩作戰。朝中那些將軍都是貪生怕死的東西,只怕事到臨頭只會帶兵逃命,任由城破?!彼兆⌒l長軒的肩膀,低聲道,“倘若城破,陳紹的血不是白流了嗎?”其實不用他說,衛長軒心里也早就涌起了出征的念頭,可胸腔好像始終被什么緊緊綁住,束縛著讓他有些發疼。他無法不去想楊琰哭得顫抖的肩膀和他淚水朦朧的眼睛,過了半晌,才低低道:“此事,容我想想?!?/br>見他這樣不干脆,尉遲鋒有些惱火,卻又不便發怒,他看得出來衛長軒似乎有為難的心事,便只好重重嘆了口氣:“也罷,你先考慮幾日,不過我們的時間可不多了?!?/br>衛長軒沒有再說話,他沉默地望著燈影連綿的頤蘭湖,只見湖的上空忽然姹紫嫣紅燃起數團焰火,焰火的轟隆聲同孩童的嬉笑響成了一片,映著建安夜晚熱鬧的集市,當真是一派盛世景象。“素日聽聞都城是火樹銀花不夜之城,沒想到果然如此?!蔽具t鋒還是頭一次看到這樣熱鬧的場面,不由出聲感慨。“今晚是十五,每月最熱鬧的日子,各大商行都抬了許多東西來賣,有西域的香料,江南的胭脂,還有巴蜀的錦緞?!毙l長軒一一指給他看,又指著最前方一片熙熙攘攘的地方,“那邊是看棚,里面有雜耍和滑稽戲可以看,很熱鬧的?!?/br>這是在西北邊陲絕沒有的東西,尉遲鋒陡然起了興致,道:“走,過去看看!”那間看棚只是在路邊隨意搭起的,很有些簡陋。如今在臺上演的是雜耍,一旁有噴火吞劍的,也有舞劍角力的。其中最顯目的是個少女,只見她攀在三丈余高的長竿上,身姿平穩,如履平地。而后更是在那銅錢大小的竿頂上連翻數個跟頭,最后俯身順竿滑落,輕盈如同飛鳥,激起一片喝彩。尉遲鋒看得興起,也伸手拍起巴掌,卻見衛長軒怔怔的,并不在看臺上,而是望著人群的后方。如今看棚內四處都是人,擠得滿滿當當,有小兒的哭鬧聲一直從后面傳來:“阿爹,我看不到,阿爹啊……”那父親又是寵溺又是無奈,伸手抱了小兒,讓他跨坐在自己頭頸后,絮絮叨叨地道:“看一會該回去了,耽擱太晚你阿娘要生氣的?!?/br>小兒伸出兩只胖手抱著父親的頭,也不知聽沒聽見這囑咐,只管看著臺上,一臉心滿意足的神色。尉遲鋒見衛長軒一直望著那對父子,不由奇怪,伸手拉了他一下:“你在瞧什么?”衛長軒回過神,微微露出苦笑:“沒什么?!?/br>等到兩人從熱鬧的看棚中走出來,尉遲鋒才聽衛長軒極低地說道:“方才,突然想起我阿爹了?!?/br>“你阿爹?”“嗯,”衛長軒點了點頭,“小的時候,我不愛讀書,常從書塾里偷跑出來,到這樣的看棚里看戲。有一次被阿爹逮了個正著,原以為他要生氣,結果他只是看著我苦笑。那天看棚里的人也是這樣多,我個子小,擠在一堆大人里什么也看不見,阿爹就把我抱起來坐在他肩頭。我那時候覺得阿爹真高啊,坐在他肩上,就可以比別人都要高,能看得很遠……很遠……”他的聲音慢慢變輕,眼神也恍惚起來,尉遲鋒看著他,并不敢問他的阿爹如今在哪里。因為他看起來那么悲傷,一點也不像在戰場上沉著勇武的將軍,只像個孤獨無助的孩子。穆王府,中堂配殿。這是府中尋常待客的地方,今日特設了主客二座,席上肴饌皆是時鮮珍貴之物,府中的樂工正在隔壁的耳房內,徐徐奏著一曲,為這場宴席添了幾分風雅。大管事方明急急走出,向一眾仆從吩咐道:“一會曲罷時便趕緊送酒,不要耽擱,再催膳房那邊,加緊把鮮魚魚膾呈上來?!彼逯婵?,壓低聲音道,“今日王爺在府中宴請貴客,倘若出了一點差錯,咱們都吃不了兜著走?!?/br>衛長軒進府時,正看見他這樣一本正經教訓人的模樣,不由失笑:“方大管事,今天是什么日子,竟勞動你這樣費心?”方明扭頭見了他,臉色忽然就變了,他揮手喝退身邊的仆從,而后走到衛長軒面前,滿臉堆笑道:“衛大哥,今天怎么忽然來了?”衛長軒笑了一笑,眼中卻神色復雜:“有件事,我想同公子商議商議?!?/br>“這個……”方明牙疼似的吸了口氣,很快又笑道,“今日公子在宴客,怕是抽不出空來,衛大哥你不如晚些時候再來?”衛長軒覺出一點古怪,不由問道:“公子今日宴客,請的是誰?”“這……”方明臉色變得愈發難堪,他似乎不知該如何作答,只尷尬地搓了搓雙手。配殿中今日燃著的不是平日的水沉香,而是龍涎香,銅香爐中紫煙氤氳,映在主客二人的臉上,都有些高深莫測。待一旁樂聲稍停,主座上的楊琰方舉起酒盞,輕笑道:“謝太尉,請?!?/br>謝鏖低頭看手中酒盞,那是一方紋石瑪瑙雕琢而成的淺盞,盞底的纏絲紋樣是一朵天然的海棠花,隨著酒液搖晃,花瓣竟也搖曳生姿,栩栩動人。他低聲道:“聽聞這套纏絲海棠瑪瑙盞是先穆王珍藏的寶物,天下再找不出第二套這樣的酒具,殿下竟取出與下官宴飲,讓下官怎么生受得起?!?/br>楊琰一笑:“不過是飲酒的器物罷了,便是再珍貴,也不過價值千金。謝太尉天子之良臣,國之公器,又何止千金。再不要說這樣的話了?!?/br>謝鏖聽他這樣說,便恭恭敬敬端起酒盞,抬首道:“既然如此,下官領受便是?!彼霾憋嬃司?,又笑道,“這些時日常聽人說穆王殿下性子孤高,從不肯在朝中與百官親近,沒想到頭一次邀人入府賞宴便選中了下官,下官當真是受寵若驚?!?/br>楊琰唇角掛著淺淡的笑意:“并非本王孤高,不肯與人親近,只是朝中諸位大人與本王志不同,道亦不同,唯有謝太尉方是本王同道中人,故而斗膽相邀?!?/br>謝鏖持酒盞的手微微一顫:“哦?不知殿下與下官所同何道?”楊琰輕輕笑了:“自然是國之道,天下之道?!?/br>第62章嫌隙空氣中微微一滯,謝鏖很快便搖頭笑道:“國之道,天下之道,未免太大,下官不敢妄言?!彼f著,悄悄抬起眼睛去看上座的穆王,只見穆王也含笑望著他,一瞬間似乎目光相對,他猛然一驚,險些打翻了手邊的碗盞,而后又忽然想起這位殿下目不能視,分明是看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