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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轉向他:“衛長軒,假如你被心上人背叛,真的能親手殺了對方嗎?”衛長軒顯然被這個問題難住了,他考慮了很久,卻想不出自己的心上人該是個什么樣子,更加想不出對方背叛自己該是個什么情形。楊琰倒也沒有真的讓他作答,他問完便轉過身,趴到案上繼續寫字去了。二月初八,穆王府慶安堂。這邊的配殿是先前穆王楊燁離世前的住所,自他逝世之后,便再無人居住,殿內冷冷清清,還透著些許詭譎的氣息。此時殿內卻隱隱約約映出一個人影,現任的穆王楊玳坐在殿中寬大的椅上,腦海中還在回想著今日在朝堂上的一幕。父親曾經的得意門生,如今的左仆射趙文瀚率尚書省連同中書省諸人當堂奏請,要他因先前西北戰事不利一事向安陽那邊施壓,撤換節度使,而繼任的人選則交給兵部定奪。這顯然是讓他拿起刀去斷自己的臂膀,永安帝楊解是個看熱鬧的,連雍王那幫皇室宗親也不肯出來替他說話,整個朝堂上一邊是喋喋不休的公卿大臣,一邊就只剩了這位年輕的穆王一個人。楊玳緩緩摸著椅子的扶手,在心里低聲嘆道,父親,你這位子實在是不好坐啊,他緩緩勾起唇角,但是,我終能坐穩它。他抬起眼睛,借著一丁點的光亮打量著屋內的陳設,忽然,目光掃到案上的那張古舊的箜篌上,他慢慢伸出手去,卻又在將要碰到時縮了回來。“來人,”他清了清喉嚨,“請四公子過來?!?/br>第15章試探慶安堂的屋檐下,已經懸起穆王府字樣的燈籠,冬末時節的夜晚,竟比深冬還要寒冷。楊琰被衛長軒牽著,一路慢慢行來,他身上披了件灰鼠皮的斗篷,卻仍是凍得沒有血色。軒廊小徑皆是他熟悉的路,往日父親在時,這條小徑每日不知被多少人踏遍,周遭不是姬妾們的嬌笑便是仆從們輕聲細語,而如今,卻是寂靜無人,連靴底踏過冰雪時細碎的聲音也清晰可聞。等到了配殿門外,衛長軒便松開了他的手,自有人來替他推開殿門,又有人接過他所披的斗篷,而后,楊琰便獨自一人跨過門檻,走進那堂皇的殿內。殿內沒有燒地龍,連炭盆也沒有,楊琰只站了一會,便覺得手足冰冷,他悄悄交握了雙手,緩慢地搓了搓掌心。“四弟,你來了?!睏铉榈穆曇粼诳諘绲牡顑蓉H豁懫?,他坐在桌幾后面,吩咐道,“祁連,扶四公子過來?!?/br>那姓祁連的隨從立刻走上前去,扶住楊琰的胳膊,低聲道:“四公子,這邊請?!?/br>楊琰跟著他走了幾步,然后停下,他知道這是到了大哥的近前,便摸索著跪了下去:“楊琰給大哥見禮?!?/br>“自家兄弟,有什么好跪的?!睏铉樾α诵?,卻沒有伸手去扶他。楊琰便跪在原地不動:“大哥叫我來,不知有什么吩咐?”“只是想與四弟閑談幾句罷了,”楊玳狀似隨意地道,他向一旁遞了個眼色,“快扶四公子坐下?!?/br>楊琰被扶著坐下后,規規矩矩地將手放在膝蓋上,他微微側過耳朵,像是在靜靜等待楊玳接下來要說的話。“你這些時日在府中過得如何,我瞧你好像長高些了?!?/br>“多謝大哥記掛,我很好?!薄岸芎腿芏缄懤m離去,如今府里只有我們兄弟二人,你若缺什么東西,盡管告訴哥哥,千萬別生疏了?!睏铉檎Z氣溫和地說著,像個稱職的大哥一樣。“是,多謝大哥?!睏铉f話的時候,臉上一點表情都沒有,眼睛像是在看著虛無的遠方。“對了,有樣東西,我思度者,還是交給你為好?!?/br>楊琰聽見有什么東西隔著桌案推了過來,他伸出手摸了摸,卻聽“錚”地一聲輕響,是他的手指觸到了箜篌的弦。楊玳在桌案后默不作聲地看他,見他慢慢從琴首把整張箜篌摸了一遍,臉上帶著幾分茫然,輕聲開口道:“這是父王的那張箜篌么?”“不錯?!?/br>楊琰收回了手,有些不解其意的模樣:“哥哥把父王的珍愛之物給我,想必是留個念想,”他輕輕搖了搖頭,“可惜我不會彈箜篌?!?/br>“會不會有什么要緊,這件東西,父王本就是留給你的?!睏铉檩p聲笑了。聽他這么說,楊琰便不再推辭,他低下頭,又輕輕摸了摸那暗沉的琴身,低聲道:“謝謝哥哥?!?/br>“四弟,”楊玳抬起眼皮,看向他,“父親臨終之前叫你去,跟你交待了什么話么?”楊琰的手指在琴身上一頓,神色倒沒什么波動,只答道:“不過是些尋常的囑托罷了?!?/br>他這回答顯然在楊玳意料之中,他在盲眼的弟弟面前無聲地笑了,慢慢道:“四弟,哥哥跟你講個故事吧?”楊琰抬起臉,很乖覺地點了點頭。“我年幼的時候,曾經養過一只小狗,那是我舅舅送來給我的,據說草原上的人常用那種狗牧羊,等到成年時,那狗可以長得像小馬駒子一樣大。我給那只小狗起名叫巴勒,你知道那是胡語里老虎的意思,我那時候一直希望等這只小狗長大,像老虎一樣的威武,可以守護我??墒菦]過多久,父親娶了盧氏王妃,新王妃不喜歡府中豢養畜生,他們便把巴勒帶去了外院。這也沒什么,我每日下了學就可以去外院的角落里逗它玩一會,它長得很快,過了一段時日就比府中其他的獵犬都要高大了。直到那一天,重陽佳節,父親帶著盧王妃還有我去宮中赴宴,回來時巴勒從院子里跑了出來,我知道它這是想要上前來迎我,卻不小心撞上了盧王妃的鑾駕。王妃說她從未見過這么大的狗,嚇得花容失色,幾乎暈倒。那時她剛有孕不足三月,受了驚嚇自然非同小可,父親便親自下令把巴勒打死了?!睏铉檎Z氣一直淡淡的,仿佛在說別人家的事。“我當時很難過,親手挖了一個土坑把巴勒掩埋了,而后,我再也沒養過狗。因為我知道,我自己尚不能自保的時候,就不該再暴露弱點給別人?!睏铉轭D了頓,“其實四弟你應該明白,王妃她并非真的怕狗,她作為繼室,初入府中,自然是要給我這個前王妃留下的嫡長子一個下馬威??墒堑K于父王,她不能直接對我做什么,便只能從我的心愛之物上下手?!?/br>楊琰沒有說話,他在靜靜地等待下文。“四弟,我知道你雖然看不見,但心里透亮得很,你是拓跋信的外孫,沒人能動你一根指頭,我自然不能逼迫你說什么。但是,你總有弱點,”他好整以暇地靠到椅背上,低笑道,“比如說,殿外跪著的那個叫做衛長軒的,對么?”楊琰的唇角動了動,露出一個有些哀戚的淺笑:“哥哥,你幼時的這個故事,我聽了也很難過??墒?,衛長軒是我的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