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厭卿.佞臣18

    天已大亮，道童掃完了走廊的落葉，想著閣樓的地有兩天沒擦了，于是端了盆水敲響了閣樓的門。

    “顧大人，起了嗎？”奇怪，平日這個點，顧大人早起了啊。

    沒人回應，不會出了什么事吧？

    道童擔心，一邊伸手推門一邊大聲道：“顧大人，小五進來了啊?！?/br>
    誰知，門剛開一條縫，閣樓里的人就沖過來將門拉開跑了出去。

    道童被撞了一下，手里一盆水全潑在了地上，瞬間炸了：“喂！你趕著去——”罵人的話還沒罵完，突然意識到什么，跺了跺腳著急喊道：“顧大人你去哪??？沒有國師的允許你不能離開觀星臺呀！”

    話剛一落，便又見顧大人轉身跑了回來：“國師在哪??？”

    道童被他紅腫的，布滿血絲的眼嚇了一跳，沒能及時反應過來。

    “國師在哪??？”顧厭卿大吼著又問了一句。

    道童不知道出了什么事，連忙指了指閣樓外向上的木梯：“在，應該在上面?！?/br>
    眼見著顧大人幾乎是踉蹌地上了樓梯，道童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十分不解。

    發生什么大事了？以至于讓平日始終衣衫整潔儀態從容的顧大人竟然如此失態，那疲倦的神態和紅腫的眼睛，怎么看都像一晚沒睡??！

    “常應常靜，常清靜矣……”道童嘆了一聲，一邊隨口念叨著清靜經，一邊去收拾閣樓。

    唉，這顧大人一晚上不睡覺在干什么呢，滿目紙張，桌子地上散落得到處都是。

    這寫的都是什么？

    道童撿起地上的紙。

    這些紙張上寫著一些只言片語，粗略一眼，便看見因果、改變、早死、認命、宋合，預知，劫難，注定，糾纏這些詞，其中改變，早死，預知這三個詞被重點畫了圈。

    道童盯著看了幾秒，最后搖了搖頭將一張張紙撿起來收好：“不懂不懂……人能常清靜，天地悉皆歸，常清靜啊，常清靜……”

    閣樓里道童嘆息，閣樓的露天平臺上，顧厭卿跪在了國師面前，他抬頭看著國師，眼眶通紅，神情痛苦：“是離魂癥嗎？王上預知了很多事對不對？還有其他不可思議的事情對不對？國師，求求您，您告訴我，是不是？”

    國師淡淡地看著他，對他的苦痛無動于衷。

    顧厭卿給他磕頭，額頭一下一下用力磕在地上：“您告訴我吧，我知道您知道！王上找過您對不對，您替她算了以后的命運是不是，她是不是早就知道——”

    “我先前并不知道?！眹鴰熓忠粨]，將顧厭卿托起來，“王上落水后我才發現竟是這樣的命數?！?/br>
    “落水？”顧厭卿額頭上有鮮血滲出，但他擦也沒擦，只自言自語道，“對，落水……那次王上召見宋合之前還對我說，如果宋合還是堅定不移的態度，她就放過宋合不再糾纏，我當時很高興，可是后來王上還是……我以為王上是后悔了……”

    國師嘆氣。

    顧厭卿喃喃道：“會不會是落水受了刺激……王上大概就是那個時候慢慢就變了……王上一直都很痛苦，那之前王上對我說了那么多話，她會不會是在向我求救？會不會是想有個人幫她分擔？可是我自怨自艾，我無視了那些信號，從來沒有真正關心她在想什么……”

    第2252章 顧厭卿.佞臣19

    國師靜靜聽著，沉默地看著跪在眼前的人失了魂般在那自言自語。

    做錯了事情，過后悔恨，太多人都會這樣，只是有些無傷大雅，有些還來得及彌補，而有的則會用整個余生來懺悔。

    而顧厭卿錯過的，興許正是他最為在乎的那部分。

    可是當時的情況，誰又說得清是誰的錯呢。

    顧厭卿是錯了，但撇開那些無法掌控的事情，最大的錯難道不是之后的誤入歧途越走越遠？

    半響后，國師開口道：“不論當初發生了什么，變沒變的安意都不曾虧欠你，而你，到底是辜負了她的一番心意?！?/br>
    “她的心意，她的心意……是我做錯了，是我辜負了她的心意……”顧厭卿抬起頭，眼神茫然空洞，“是我錯了……可是我該怎么做？”

    國師看著對方失魂落魄的樣子，神色復雜地搖了搖頭離開：“過去的事可以放在心里但不必過于沉溺其中，好好想想以后吧?！?/br>
    國師下了露臺，遇到打掃完了閣樓出來的道童。

    “國師?！钡劳卸Y，頓了頓詢問，“顧大人他……”

    國師：“是留是走，隨他吧?！?/br>
    道童：“是?！?/br>
    國師離開，道童抬頭，目光看向露臺的方向。

    這個地方，看不到上面露臺的情況，但他知道顧大人在上面。

    不知道有沒有哭？

    可能哭了吧。

    起風了，就算有一兩聲嗚咽傳來，也是藏在風里飄走了。

    時光悠長，山河還是那個模樣，但其中的人早已不復當初，只剩午夜夢回的歲月不堪數。

    距離安意王爺身亡，春生夏長轉眼就是五年，這五年里發生了太多的事。

    先是王夫宋合戰場死亡，后有女王龍宿隨后殉情，緊接著新帝繼位，繼位后做的第一件大事就給滿門抄斬的宋家洗涮了賣國通敵的罪名，而那之后青玄視若神明的一葉國師離開觀星臺不知去向……

    震驚朝野的大事這么多，以至于身為前前任女王的“未亡人”顧厭卿顧大人和一位叫六翮的小將在這期間步步高升，直上青云這事都不算是大事了。

    顧厭卿下了早朝，好不容易擺脫了一群恭賀他的朝臣，結果還沒走出宮門就被趕來的侍衛叫住說是王上召見。

    “顧愛卿，你看看這些參你的折子都把桌子堆滿了，孤知道你脾氣不好，但還是好好收斂點?！?/br>
    原本以為是什么大事，結果卻是因為又有人參他，王上不得不再次提醒他平時收斂一些，不要把人都得罪光了。

    嗤，如果他還是和以前一樣是長袖善舞的好脾氣，恐怕就該有人參他結黨營私了。

    再說，和誰都關系不好，做一個孤臣不是更讓人放心嗎。

    又要放心地用他做事，又想他不受人詬病，世上哪有那么兩全的事。

    顧厭卿邊走邊想事，行至一片小桃林，思緒正有點放空，沒留神就被一個匆忙路過的宮女給撞了一下。

    他沒什么事，那宮女倒是摔了一跤，手里端的東西也摔了出去。

    “對不起！對不起！”宮女東西都顧不上撿，跪在腳邊就開始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