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甕聲甕氣地丟下一句“我、我吃飽了”,就想回自己房間里。但這一起身,滑下了汗濕的皮膚的眼鏡本就搖搖欲墜地掛著,這下直接從鼻下摔到了地上。他匆忙彎腰去撿,又險些撞翻了桌子,還是霍楊眼疾手快扶住了湯鍋,才沒潑得到處都是,但還有幾滴油膩的湯汁濺上了葉父的手。葉敬之喝道:“給我坐下!”“……”葉謙把眼鏡牢牢扣回眼睛上,才敢稍稍抬頭,膽怯地看向自己的父兄。父親冷冷地看著自己,“飯吃飽了?”見兒子訥訥地不敢出聲,葉敬之心中不滿更盛,怒道:“這么大個人了,一點眼色都沒有。整天好吃懶做。在這等著,幫你弟收拾桌子、刷碗!”葉謙遲鈍地“啊”了一聲,垂下了頭,老老實實在椅子角上坐下了?;魲羁粗@個和他同年同月同日、只比他早生一點點的兄弟,如此萎頓沉默,忽然想起了小時候第一次見他時候的光景。當初葉敬之、林芝夫婦去彩虹福利院時,一眼就看中了他。那時候小霍楊長得可愛,聰明乖巧,在滿地先天不足、后天也失調的的殘障兒童中間,真是十足十的順眼。他們帶著小霍楊去買了昂貴的衣服玩具,又帶他吃了有生以來質量最高的一頓飽飯,一路和樂融融地回了家。小霍楊坐在寬敞舒適的車里,跟著自己未來的父母,住進了一棟高級公寓,一切都美好得不甚真實——直到他看到了葉家夫婦的親生孩子。就是葉謙。來的路上,葉家夫婦很認真很和藹地跟他說,你還有一個小哥哥,脾氣不好,平時有點孤僻,我們希望你倆能做個伴,你一定要和他好好相處。當時霍楊并沒有仔細詢問,仍然是很聰明乖巧地答應了,又說了一些天真的孩子話,把這對夫婦安撫得服服帖帖。結果事實卻遠比他設想的棘手。過了很多年,霍楊也能清晰地想起他第一次踏進那個家門的夜晚。屋內一片漆黑,只有餐廳的一盞吊燈亮著,并且在有規律地忽閃忽滅。有一個男孩背對著他們,機械地按著開關。光看那個僵直的、又奇異地駝著背的背影,就讓人莫名騰升起一種極其不舒服的感覺。啪嗒、啪嗒……啪嗒、啪嗒……小霍楊條件反射地攥住了葉敬之的衣角,本想打個招呼,聲音卻生生地卡在喉嚨里。葉敬之猶豫了一下,叫了一聲兒子的名字。葉謙呆滯了很久,慢慢扭過頭來?;魲钸@才發現,他居然在哭,不聲不響地哭,眼淚流了滿臉,連衣服前襟都濕透了。詭異的是,饒是他哭成了這副樣子,臉上卻沒有絲毫動容,死氣沉沉地立著,仿佛臉上只是長了兩個擰開的水龍頭。三個人都僵立著,等他哭完。就在林芝想要上去安撫一下兒子的時候,葉謙的眼珠忽然生銹似的一轉。他注意到了霍楊,并且看到了他抓著自己父親的手。一頓飯吃的無比沉默。完了葉敬之對霍楊說:“咱爺倆聊聊天。桌子讓葉謙收拾,別管他,我就看他收拾成什么樣?!?/br>霍楊無奈,“快別為難他了,我收拾完就去找您?!?/br>葉敬之本來也是說說,他也曉得自己這親兒從來不干人事,就又訓斥了葉謙一頓,看他戰戰兢兢,這才勉強壓著怒火放過他?;魲畎淹肟耆渴帐白?,把墩布沾水擰濕遞給葉謙,心說擦個桌子應該擦不出人命來。但他還是低估了這個腦子有病的。等霍楊刷完所有的鍋碗瓢盆并擺放整齊后,一出來,就結結實實地傻在了原地——葉謙把那桌子擦得光潔如新,每個瓶瓶罐罐下面都非常干凈,而他人正跪在地上,死命摳玻璃板和桌面的夾縫,摳得臉脖通紅,青筋暴突。“哎哎哎哎,你干什么呢?”他一掌拍到葉謙背上,葉謙喘著粗氣回頭過來,他這腦袋一移,霍楊才看到那夾縫里粘著兩粒米。“你這得摳幾年?”霍楊哭笑不得。他挽起袖子,把那塊玻璃板小心地抬了起來,指揮葉謙,“這不就行了嗎——快擦,太沉了?!?/br>葉謙這次動作很麻利,順便擦干凈了周圍一圈,默不作聲地跑進廚房,洗墩布去了。霍楊看著他連個墩布都洗得格外仔細,摸了摸下巴,心里隱隱地知道,自己這兄弟雖然瘋,倒是不傻,而且還有點怕他,不愿意和他呆在一起。當年在彩虹福利院里,和霍楊玩得最好的,都是些機靈又蔫壞的孩子,其中以一個小眼鏡為代表。這眼鏡男是跟著霍楊在街頭打架長大的,見他被收養了,反而頭上天天綁著紗布,哪里能忍,集結人手,偷偷把葉謙騙出來往死里打了一頓。這一場鬧得很大,葉家夫婦差點去報警,霍楊死也不招認任何一個哥們,一哭二鬧三逃跑,使盡渾身解數,這才勉強把事情壓了下來。那段時間他和葉家的關系降到冰點,林芝考慮過把他送回福利院,但收養出去的孩子,福利院一律拒不接收,葉敬之把他送到了寄宿學校。直到最近,他們的關系才慢慢回溫,葉家夫婦也知道自己對不起他,雙方各退一步,這日子才勉強過了下去。而葉謙這小子很吃教訓,之后便不大和霍楊呆在一起了,總是想方設法避開他。霍楊懶得多做解釋,索性隨他去,擦過了手,就去客廳里坐下了。葉敬之看一眼他,拿撕開了一角的軟中華在桌沿磕了磕,倒出了一根煙,又抬了抬下巴示意他也拿一根。他注視著霍楊叼上煙,絲毫不廢話,開門見山:“老爺子跟我說了,你想領養那小孩兒?”霍楊低下頭,點上火,聲音有些含糊不清,“不是領養?!?/br>他側過頭,熟練地長長吐出了一口煙霧,那雙眸子被云掩霧罩去了許多鋒亮的光芒,黯淡得很黑很深,在葉敬之眼里,純乎是個大人的神色了。他用這種冷靜而且坦誠的態度說道:“監護權給誰老爺子那邊決定,我只是想和他住一塊,要么閑著能去看看他也行。他們家的事,什么公司繼承權什么股份,我都沒有參與的意思?!?/br>家里沒有煙灰缸,葉敬之抽煙很少,霍楊也當然不在家里扮不良少年。他隨手撈了個用完的紙盒子,先遞到葉敬之面前,等他彈掉了多余的煙蒂后,自己才輕輕磕掉煙灰。父子二人像對許多年的老煙友一樣,葉敬之一邊吞云吐霧,一邊說著話,“你沒這個意思,那邊的人未必會這么覺得。你現在才剛成年,正是應該計劃未來、好好努力的時候,去照顧孩子太年輕,爭權奪勢卻是夠了年齡。很難辦?!?/br>“葉鶴齡那一家子和咱家不一樣?!比~敬之身體前傾,手肘抵在膝蓋上,輕輕捻著煙卷的過濾嘴,“葉家里老一輩里,葉鶴齡排老三,我父親排老大,但是混得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