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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的神色里并沒有悲痛,只有肅穆和自持,禮數周全地與這些遠道而來的人一一寒暄,還跟幾位同樣年歲已高的老朋友擁抱著拍了拍彼此的后背,一切盡在不言。霍楊一開始試圖跟上寒暄的隊伍,最后發現沒有自己插嘴的余地,搞得有點尷尬,于是老老實實地站在一旁。等輪完了這一圈,葉鶴齡目光一掃,終于落到了他身上。霍楊本來想伸出手,又突然覺得不對;想鞠個躬,也覺得不對。手腳不協調地傻了幾秒鐘后,他趕緊一收手,裝做一個剛高考完滿腦門傻氣的后生,按輩分叫了一聲“爺爺好”。在他面前的葉鶴齡攏著一襲對襟排扣烏金橘綠的長衫,當他行動時,滑亮的絲綢上流動著銀色的暗紋。他面相能看出來常年養尊處優的生活,長眉不飛不亂,牙口極好極齊整,氣息干凈。最讓人注意的是他的眼睛。那對眼珠并不因老邁而渾濁,反而褪出了很淺的藍灰色,目光非常矍鑠有神,像深潭一樣明冷,鷹隼一樣含鋒。當他帶著審視意味看人的時候,那種壓迫性的氣勢能令舉座矚目。不知是故意還是習慣而為,現在他正用這種不怎么慈祥的目光盯著霍楊。后者被他盯出了一后背的汗,表面上還得裝腔作勢,二愣子似的直勾勾地對視回去。葉老爺子輕輕撫過楠木拐杖的杖身,表面上樹的根脈凹凸不平,“這個孩子,叫什么的?”李妍星察言觀色,趕緊在旁補了一句,“霍楊。林芝的孩子?!?/br>“哦。來拜過年,”葉鶴齡輕輕拍了拍葉朗的肩頭,“還喝過你的滿月酒??即髮W了嗎?”霍楊如實答道:“今年剛高考完?!?/br>“考到了哪里?”“本地A大?!?/br>“有出息,好?!彼樕下冻隽艘环中σ?,些微皺紋綻了出來,看著柔和了許多,“給你父母長臉?!?/br>霍楊眼觀鼻鼻觀口,端的好一派大家閨秀氣質,“謝謝爺爺?!?/br>葉鶴齡沒再搭腔。他微微彎下腰背,對小葉朗溫聲道:“陪爺爺去旁邊坐一會,聊聊天?!?/br>“爺爺慢點走?!狈N子霸總轉眼又換了張訓練有素的畫皮,很乖巧地扶住他的手,三個人一起慢慢地往堂前走去。中年“梁朝偉”——也就是老二葉啟峻,目視著葉老爺子在堂前的位置上落座,才招呼外面那一大幫“孝子賢孫”進來。老人落座,家眷親友大致按輩分排序,年輕人除了個別已在公司里任職的才俊,大都排在后位,孩子則一律沒讓跟來。總體來看,祠堂里倒也不至于菜市場一樣喧嘩——除了后排那幫被家長從各種妖魔鬼怪堆兒里揪出來的紈绔子弟,被摁著腦袋穿了正裝,要么就精神萎靡,要么就渾身長虱子似的。幾個人擠眉弄眼做口型打暗號,或者腦袋一點一點地打瞌睡,不時還會接收到自己家長憤怒的警告眼神。葉啟峻微微側身跟另一個人說完話,一邊聽,一邊展開手中的悼詞。然后他點了點頭,吩咐了一句什么,就轉過身面對著滿堂濟楚,輕輕拍了幾下雙手。待到大家都安靜下來后,他低頭醞釀了一下情緒,深吸了一口氣,用洪亮的嗓音款聲道:“感謝各位長輩,各位親朋好友,不辭繁忙、不遠千里來到寒舍,參加葉啟儒先生的悼念會。葉啟儒先生,他是葉氏的掌門人,商界的領袖,是一位艱苦奮斗、勤勞工作、熱心公益、始終以最大的善意關懷和幫助身邊每個人的人。他是良師,是摯友,是一個十歲孩子的慈愛父親,是一個八十歲老父親的孝順兒子,也是我的長兄……是我最摯愛、最尊敬的人,從小就努力向他靠攏的大哥。今天,我們都痛失所愛……”作者有話要說:我媽今天燉了雞,剛剛給我舀了一碗,發現里面好多姜。本來想直接挑出來,忽然猜測這會不會是山藥?咬了一口發現果然是姜(微笑)不死心,每個都咬了一口,每個都是姜(微笑)第13章深冷十三“爺爺?!?/br>上午這一場追悼會辦得簡樸煽情,葉啟峻致辭完后,全體默哀,然后由部分親友上臺講話。葉鶴齡待到默哀完畢后,就想要離開。他拄著拐杖站起來,衣角上卻忽然多了只小手。他低下頭,看到葉朗輕輕扯著他的衣服,一臉稚氣地仰頭看著他。他對這個孫子頗有分憐愛之心,以為他是害怕自己離開,于是也絲毫不以為忤,只是動作輕柔地拍了拍他的頭頂。葉朗卻說:“剛才霍楊哥哥讓我告訴你,他有話想跟你說?!?/br>葉鶴齡聞言,皺起了眉,“什么?”葉朗把剛才某人在洗手間里堵住他、偷偷咬耳朵說的話一字不落地復述了出來,“霍楊哥哥說,我有些話想單獨跟您說,是關于朗朗還有葉叔叔的遺囑的。我會在北邊那個您經常喝茶的玻璃花房門口一直等著,今天您什么時候有空,什么時候去就行?!?/br>葉鶴齡沒有立刻答話。他沉吟了片刻,卻發問道:“聽妍星說,這兩天他一直住在你家里?”男孩用力點了點頭。祠堂里香煙繚繞,他看著這個孩子,天真不諳世事,不解寂寞,勞累和困苦還將他打磨得郁郁沉默,心底忽地升起一種難言的滋味來,“他……怎么樣?”“他對我很好,爺爺你放心。他給我做玩具,陪我玩游戲,晚上還抱著我一起睡覺……唐jiejie他們都很喜歡他?!比~朗語速很快,像是在迫不及待地向人展示一樣,說完以后,他又期待地看著葉鶴齡,“爺爺——我以后能和他住在一起嗎?他可以住在我們家嗎?”稚子直語,葉鶴齡不置可否,“那也得人家同意才行。你去找你mama吧,爺爺累了,先走了?!?/br>葉朗失望地“啊——”了一聲,不依不饒地追上去,“那我以后要跟誰住在一起?我不想跟著叔叔!”他沒有得到回答。因為爺爺還沒等走到門口,身后就傳來葉啟峻那存在感超強的聲音:“爸您等會,我把車叫過來,送您回去!”“不用,我自己回去?!惫照仍诘孛孑p輕一敲,葉老爺子面上看不出喜怒,平平地說,“你該歇歇,省得晚上打不起精神?!?/br>在座的親友都默默地不敢說話,葉啟峻也有些尷尬,說不出話來。大家都知道晚上還有宴會,也是葉啟峻cao辦的:他打算將葉啟儒的棺槨在祠堂里停靈一晚,擇日再下葬,而主宅里會舉行另一場盛大得多的酒會,招待的是那些名為吊唁、實來投機的商業伙伴、社會名流、投機政客等等——這幫人甚至都等不到葉啟儒下葬。出身大家,做事卻這么小家子氣。難看。氣氛一瞬間冷卻了不少,沒人插嘴,更沒人敢攔。葉老爺子當然不理會他們,自己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