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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連與靳嶼相處了這么長時間的自己也忍不住打了個哆嗦,第一次見面的陌生人豈會不覺得害怕?于是他趕緊打斷了他們的對視,朝靳嶼說道:“你你不是叫我專心聽課嗎,怎么自己先走神了?”靳嶼淡淡地乜了他一眼,他的眼神像是裹挾森寒尖銳的倒刺,看他的時候刮得他心窩疼,而將視線收回的時候不光要在他的心頭上留下細細密密的小傷口,還要連皮帶rou地撕扯下來才肯罷休。方鹿鳴見他不打算理他,切了一聲,在心底發誓自己也不會再腆著臉跟他說話,除非他主動。結果這一天靳嶼都沒有搭理過他。放學后,方鹿鳴一開始還跟在靳嶼身后,結果想事情想得出了神,再將紛飛的思緒收回腦中時,卻發覺前面的人影已經不見。他頓時悶悶不樂地捶捶腦門,正要加快腳步,驀地,身后突然出現一只手按在了他的肩膀上。他被嚇了一跳,回過頭來時,只見沈晴方正言笑晏晏地看著自己,眼睛好像藏著寶藏一樣閃閃發光。“是你呀,有事么?”他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胸口。沈晴方收回手,搖頭道:“沒事,就見你一個人孤零零地走在路中央,就想跟你一起走?!?/br>方鹿鳴嫌棄地擺手,否決著:“別別,”又道,“我又不是女生,連上個廁所都要結伴而行?!?/br>沈晴方又笑了起來,他原本的眼型偏向吊梢眼,眼尾微微上挑,內眼角如一把銀鉤,看上去頗為凌厲乖張,然而眼下的兩條臥蠶又將他的眉眼襯托得柔和,直教人心旌蕩漾。然而方鹿鳴卻無視了眼前這番美景,他左顧右盼、東張西望,明眼人一看便能知道他現在有急事要做,而沈晴方卻像是視而不見地繼續道:“我時常在我們班同學嘴里說起過你?!?/br>他心不在焉地回:“彼此彼此?!?/br>沈晴方笑了起來:“我看到你的第一眼起,就很想跟你交朋友?!?/br>這句話把他說得一愣,緊接著疑惑地摸了摸臉,有些高興:“我這么有魅力?”他笑得更歡:“也是一個原因?!?/br>方鹿鳴皺起眉:“那主要原因是什么?”這時,他收回了笑容,頗為認真道:“因為,我們是同類人?!?/br>他怔在原地,有些不能理解他的意思。同類人,指的是外貌相似,性格相同,興趣志同道合......還是性取向一樣呢?他又開始陷入囹圄,困頓而又迷惘?;貞浫缤愀劬攀甏哪z卷電影,抽絲剝繭地一幕一幕展現在他的眼前,然后現實與虛無融為同一個人。方鹿鳴眨了下眼睛,發現不知從什么時候起靳嶼出現在他們的對面,跟他們只隔了一道馬路的距離。他險些以為是幻覺,還不斷地揉眼睛確認。靳嶼起先面無表情地看著他倆,驟地,臉上露出了一個笑容,語氣溫柔而又繾綣地開口:“鳴鳴,快點過來?!?/br>方鹿鳴不禁瑟縮地往后退了一步,愈發覺得他的笑容讓自己毛骨悚然,而此時他聽見沈晴方開口道:“跟他說聲,讓他千萬別誤會我,我實在沒什么想法?!?/br>他硬著頭皮地應聲,也不敢再跟他揮手告別,戰戰兢兢地穿過一條看上去短、而他卻覺得走了一個世紀的馬路,膽顫心驚地來到了靳嶼面前。此時他臉上的笑容已經不翼而飛,瞥了方鹿鳴一眼便自顧自走了起來。他的眼中明明沒有任何的情緒,但是越是風平浪靜的海面,越是會醞釀著一場即將降臨的暴風雨。方鹿鳴硬是從他的眼神里拆出幾分生氣的意味,一邊想著他為什么要生氣,一邊亦步亦趨地跟在他的身后。這時,靳嶼突然停了下來。而他間接性耳聰目明,急忙剎住車,正暗自疑惑著,殊不知靳嶼長手一伸,將他的書包肩帶拎了起來,連帶著他整個人挪動到他的身旁,然后聽見他說:“以后別跟著我?!?/br>這話繞了九曲十八彎,方鹿鳴笑了起來:“你的意思是讓我走你旁邊?!?/br>靳嶼淡淡地給他一個眼神警告,示意他閉嘴。但方鹿鳴仍想開口:“剛才啊,沈晴方讓我捎句話給你?!?/br>靳嶼沒有說話——這就表示他默認讓他接著說下去。因此他的膽子也大了起來,繼而道:“他說,讓你千萬別誤會他,他實在沒什么想法?!?/br>“你知道他說的是什么意思嗎?”第十七章方鹿鳴已經很久沒有夢見他mama鞠橙橙了,醒來時他記不清夢里究竟發生了什么。此時他的眼睛很干澀,抬手一摸,才發現眼角結了一道道泛白的淚痕。他看了眼正在熟睡的靳嶼,小心翼翼地翻了個身,從懷里取出一張照片,就著微弱的月光緩緩摩挲起來。這張照片年代已久,邊框都泛著黃色,然而里面的女人依然風情萬種,脖頸高昂,猶如一只傲慢的天鵝。她的懷里躺著一個三歲大的小孩,閉著眼睛似乎睡著了,而女人的眼中充斥著不耐煩與敷衍,仿佛只是在完成一項報酬與實際勞動量成反比的工作。他記得有一年春節,他難得跟鞠橙橙待在一塊兒,他十分開心,一整天都圍著她打轉。小孩子的情緒總比大人要來得敏感,見鞠橙橙懶得搭理他,他便怯怯地拿著手里的玩具獨自一人蹲角落里玩。他能感受到mama不開心,但是他仍一直在心里不停地自我催眠著——mama只是今天恰巧心情不好罷了。之后鞠橙橙的手機鈴聲響了起來。他早已聽慣了她的鈴聲,納罕著這個旋律怎么跟以前的有所不同,后來才得知原來是為某人特別設置的。她跟馬文清是青梅竹馬,盡管后者長相平庸,能力一般,但是近水樓臺先得月,他們十八歲便已經私定終身,將rou體與靈魂都交托彼此。鞠橙橙自小冰雪聰明,人又長得膚白貌美,跟個天仙似的,因此喜歡她的男人從村頭排到村尾,而比馬文清條件好得更是比比皆是。然而鞠橙橙是偏執的,結果一偏執就是將近二十年。鞠橙橙是村里難得的大學生,當時考大學很是難得,而馬文清一直都管窺蠡測,對讀書這件事嗤之以鼻,初中就早早地輟學回家種地。時隔多年,二十二歲的他看著鞠橙橙學業有成而歸,氣質早已從丑小鴨蛻成天鵝,眉目滿是風華。他垂頭看了眼自己被農具沙土侵害得粗糙的雙手,被灼人陽光燒得guntang黝黑的皮膚。于是,自天堂落入地獄。他對鞠橙橙的感情逐漸變質,是又愛又恨,是又自信又自卑,而其中,恨占了上風,而自卑取代了自信,因此釀成了覆水難收的苦果。苦難在這一刻降臨,然而它偽裝得像一顆表面光滑而無破綻的蘋果,只有咬上一口才知道里面的蟲正在愜意扭展身軀。她沒有等到自己的心上人駕著花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