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閱讀77
”喬奉天頂了下鼻子,豎了兩根指頭,“兩次,我統共就見過你這么兩次,兩次都是。我阿爸抽了小半輩子的煙,前年給逼著戒了,難受的圍著咱家房子一圈兒一圈兒拉磨似的車轱轆轉,也沒見像你抽的這么難舍難分……”鄭斯琦是第一次聽他主動說起自己的家人。他開口問,“煙齡太長戒掉是很難受的,為什么要逼著戒呢?”喬奉天頓了一下,扯扯袖子。“身體不好,想保命唄?!?/br>鄭斯琦聽了,不敢擅自開口追問,只側過頭看他。“就……”喬奉天扯完了左手袖子扯右手,“高血壓和支氣管炎唄,老毛病了,前幾年在家里暈了一次,查出來是中度腦梗阻,外加心臟一直也不是很好?!?/br>鄭斯琦垂了下眼,“怎么……不把老人留在利南市呢?”市與鎮比,交通與醫療,總是好且便利的不止一星半點。“我提過,可老家有房有地要照顧,阿媽小生意也放不下,都不愿過來?!眴谭钐於⒅÷飞弦粚簛砉珗@散步的老頭老太,看他們步履頗健的挽手走著,“我阿媽不可能同意跟我住一塊兒的,她最不想……最不想看到我了?!?/br>說完,喬奉天兀自盯著鞋尖兒笑了一下。鄭斯琦見他仿佛獨自泥陷去了一些不愉快的回憶,心下一緊,不自覺地伸手過去握了一下他的腕子,細細瘦瘦,一下子就牢牢圈在掌里了。像害怕他轉身離往孤獨的航向,下意識想救他一把一樣。喬奉天一怔,沒急著抽手,倒疑惑地轉頭瞧他。“你……”鄭斯琦小臂一僵,一時不知道就這么繼續握著好,還是權當什么事兒沒有的收回來好。“我是……我是想說,你……就你啊?!编嵥圭Я讼旅?,“你想不想知道,我是什么時候學會抽煙的?”“哈?”索性喬奉天也很給面子的沒說“不想”,鄭斯琦就依勢順著話頭一路往下說了,繪聲繪色,聲情并茂。十五歲。鄭斯琦第一次抽煙是十五歲,初三,中考倒計時二十天的周末。那年酷熱,入夏極早。一頂吱哇亂響的破風扇腦袋頂上嘩嘩嘩地瞎轉,毛用沒,一屋子還彌著鄭寒翁研出的老墨臭味。鄭寒翁下樓侃天擼貓,鄭斯琦心不在焉地趴在一方巨大的紅木案上,猴兒似的蹲著,順手掏他老子切好的一疊疊宣紙過來打草稿。有理數無理數,同位角對等角,橫軸縱軸坐標系,邊角邊角邊角角角邊……一鍋糖粥似的在腦瓜仁子里咕嘟咕嘟煮開了泡,咕嚕冒出個大的,“噗”地伸手給戳炸了。眉一撇,紙一揉,筆一撂,腳一翹。去他媽的初中數學,去他媽的中考。鄭斯琦偷摸從筆盒里掏了個皺巴巴的紙卷兒,一層一層撥開,里頭赫然躺著根兒白沙和天下,自己那個成天兒不著四六的同桌送的。宗褐的煙嘴兒上嵌了一道細溜溜的金邊兒,窄短的一截里,密密實實填上了頂好的煙絲。會抽煙就是牛.逼范兒,鄭斯琦那個屁事兒不懂的年紀,就屬這玩意兒知道的清楚。他摸進廚房,開了煤氣灶,生生疏疏地湊臉上去點煙,閃的慢了好險沒把眉毛燎下去小半截兒。鄭斯琦人生第一次拔煙,天賦異稟,過喉過肺無師自通,一口都不帶嗆。哪知道人算不及天算,人這正吞云吐霧爽的要入無我之境呢,鄭寒翁抱著橘貓哼著曲兒開門回來了。在玄關處弓腰,樂呵呵換鞋,“嘿喲這天兒真是說下就——”一瞅鄭斯琦背對著房門仰臥在椅子里,腳恨不得翹上天,腦袋頂上還徐徐裊裊升著白眼。鄭寒翁兩步上前就一掌結結實實擂人后腦勺上,“啪”一聲利落地脆響。“躺這兒干嘛呢???!”鄭斯琦像回憶氣那天的痛似的,自然而然松了圈著喬奉天腕子的手,去按自己的后腦勺。“真沒想到我爸一舞文弄墨的老學究打起人來那么疼,后腦勺我到現在都覺著是不是給他拍進去一塊兒……”喬奉天瞪了下眼,覺得自己活像聽了段兒單田芳。“然后呢?”“然后?然后我就嚇的不知道是跪下來抱著大腿哭好,還是死不承認好?!编嵥圭χ屏讼卵坨R,“然后就心一橫,當著他面兒把半截煙給含嘴里了?!?/br>“含嘴里?!”喬奉天不可置信似的挑眉,“不、不燙么?”這是得懷著董存瑞炸碉堡的心思才能干出這么“決絕”又沒譜的事兒啊……鄭斯琦失笑起來,“廢話能不燙么燎我一嘴大泡兒,燙的我當時都想把桌子掀了罵娘了?!?/br>心眼碗粗如鄭寒翁,眼瞅著小兒子燙的眼淚水在眼眶里直打滾,愣是想不到去掰嘴去把煙頭掏出來,再趕緊領著上醫院去開點兒清涼藥膏。一味氣得提著白玉的紙鎮滿屋子亂轉。砸吧,舍不得;不砸吧,氣得慌。末了手掌一拍,顫顫巍巍指著鄭斯琦,“說不說,你說不說從哪兒來的煙?恩?你說不說?!”叛天叛地不叛兄弟,鄭斯琦站在墻角,堅定地猛搖頭。“你他——”鄭寒翁一個“媽”字兒在嘴里囫圇個兒轉了一圈兒,礙著文人面子愣是沒說出口,“你有種!你就咱老鄭家最有種的一個!你抽,小小年紀不學好,啊,我讓你抽!”他老人家蹬蹬蹬回了房,叮鈴咣啷一陣翻箱倒柜,提了盒東西蹬蹬蹬又回來了。鄭寒翁“啪”把手里的東西往紅木案上一甩。“抽!今兒蹲這兒給我抽!抽不完你以后別跟老子姓鄭!”鄭斯琦低頭望著那沒拆封的那條黃鶴樓,腦門上的青筋突的一抽。“你抽了么?”喬奉天湊近一步追問。鄭斯琦摸了摸鼻子,眉語目笑,“抽了,蹲著抽,一個勁兒的抽,抽的嘴都麻了他老人家才歇了火兒,我是又傷嘴又傷嗓又上肺,一個星期沒說出話來?!?/br>“就這都沒給您唬怕嘍?”還接著義無反顧接著嗑煙嗑了二十年才舍得戒?“沒呢?!编嵥圭Φ酶_,“要怪就怪我爸給的我黃鶴樓1916,那年頭就得賣兩千一條,可不越抽越有癮么?!?/br>事后給鄭寒翁腸子都悔青了一多半兒,拉著鄭斯儀嘚啵嘚啵碎碎念叨了半個月,就差沒呼天搶地飯桌上哭一嗓了。黃鶴樓啊。他藏了半年都舍不得抽的精品黃鶴樓啊,腦子一熱就剩一地煙嘴兒了啊。血虧??!喬奉天后知后覺,聽完咂么過味兒來,才倚著欄桿,這么些天頭一回,笑的不能自已。鄭斯琦手支在欄桿上,掌根抵著下巴,安安靜靜地聽他笑,看他嘴邊忍不住浮現的那彎上翹的小銀鉤。“我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