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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嘴咬住,含糊道:“謝謝棗兒?!?/br>城鎮的阡陌小路四通八達,交錯繁多,一進鹿耳鎮邊,鄭斯琦的導航就不大好使。左拐,左拐是個梧桐樹啊。右折,右折是堵紅磚墻啊。費挺大功夫找對了上山的入口,又來回四顧尋不到指路的標識。瞧見遠遠有人影及進,深諳“路長在嘴上”的鄭斯琦靠邊停車,準備下去問路。隔著幾米就沖人禮貌微笑:“您好,麻煩請問一下,知道去月潭寺怎么走么?”喬奉天正是心緒不平,眉頭微皺。聽有人走過來問路,臉色也不見和緩,嘖了一下嘴巴,手往后指,“順著這條路……怎么又是你?”沒過腦子,不大禮貌的一句話就這么順嘴脫出。鄭斯琦推了推眼鏡,又走近了幾步,睜大了下眼睛,忽的笑開了,“你,你頭發換了顏色,都沒認出來。你,你,你……”你你你半天,一句話僵在嘴邊,反應過來——自己不知道他叫什么。鄭斯琦每次的穿衣,在喬奉天看,都極有搭配而簡潔合理??磻T了利南的老師皮帶在啤酒肚上高扎恨不能當項圈勒脖子上,乍看鄭斯琦,舒心大方。今兒是雙面絨的深駝色大衣,長至膝窩,面料厚重而微微硬.挺。里面一件純黑的圓領羊絨衣,一條米色的襯衣領,平整妥帖地從里翻出來。下.身是直筒黑褲,搭一雙磨砂的牛皮短靴。細框眼鏡落穩在高聳的鼻梁骨上,順眼的讓人沒脾氣。“你這是?”喬奉天問。鄭斯琦往車里指指,“帶女兒出來玩兒,怕走岔了路?!?/br>喬奉天忍不住往車里瞧,車窗反光,屁人影兒也瞧不清。“你呢,怎么這么在這兒碰著?”“我家是郎溪的,邊兒上一小村,很小,你可能沒聽說過?!眴谭钐煊樣樞α艘幌?,撥弄了一下淺色的劉海。“見花憶郎面的郎,分家渡越溪的溪?”說完頓覺自己是在賣弄,忙又笑笑接著說,“名字很好聽,你家?!闭Z調平和不徐不疾,也不刻意造作,是一句令人舒心的夸贊。聽人這么說,喬奉天是第一次。“爸爸!爸爸!”鄭彧兀自開了車門,踩著雪亮的粉紅小皮鞋,兜著依舊一高一矮,一歪一正的辮子,一路小跑過來。柳枝似的柔韌纖細的胳膊,對著鄭斯琦環腰一挽:“你聊太久啦!我等急了?!?/br>看突然躥出來的個不大的孩子,喬奉天愣了下神。一瞬間又迅疾反應過來,是鄭斯琦的女兒。“棗兒?!编嵥圭嗣哪X袋,“叫聲好?!?/br>“哥哥好……”喬奉天立馬笑了,看了一眼也揚起嘴角的鄭斯琦,走過去牽了牽她軟糯糯的小手,“叫的不大對,要叫叔叔?!?/br>“叔叔?”“對,叫叔叔”鄭彧眨巴了下眼睛,盯著喬奉天的頭發笑起來,“叔叔的頭發好漂亮?!?/br>第10章幾多年后,等鄭彧再長大些,初見喬奉天的狀況已經記得很模糊了。喬奉天當時的眉目,當時的衣著,當時的說過的話,都不記得。唯那一把孤標不入世的漂亮頭發,完成了她第一次,最直觀準確的對美的認知。哪怕在平常人看來,那是稍有偏頗的審美,也沒辦法。鄭彧踮了踮腳,伸了下手,想摸。鄭斯琦就牽著她的手輕輕地往身后后拉,“棗兒,不能沒禮貌?!?/br>棗兒?大紅棗那個棗兒?喬奉天一挑眉——不從古詩詞里摘文擇句也就算了,文化人起名兒都這么個“劍走偏鋒”的路數么?喬奉天去看鄭彧的眉眼。年紀很小,輪廓只是初顯,但看著精致周正,皮膚潤澤而粉嫩。一眼就能瞧出是鄭斯琦的孩子。“沒關系?!眴谭钐熳哌^去蹲下來,埋下臉,把發頂暴露在鄭彧面前,“想摸就摸一下吧?!狈凑膊粫魤K兒rou。鄭彧有點怯,抬頭望了眼鄭斯琦,見他沒有阻攔地意思,就分外歡喜地伸了手。小心翼翼地模樣,就像在撫弄密林小獸的柔軟腹部,覺得喜歡又害怕失手驚跑。鄭彧的手在發頂摩挲了兩下,繼而順著發絲走向往劉海的發梢順去,溫軟的小手輕貼著頭發,如同柳枝拂動熠熠水面。絲綢一樣的手感舒服的讓人不愿離開,鄭彧很是艱難地縮了下指頭,又耍賴似的反復貼了貼掌背,才收回手。“……謝謝哥……謝謝叔叔?!?/br>“不客氣,小美女?!?/br>喬奉天說完就覺得不對,有點太輕佻,把對付客人那套搬人小姑娘身上了。稍有點尷尬地摸了摸鼻子,往鄭彧臉上溫柔勾了勾,“不客氣,棗兒?!?/br>鄭斯琦緊了緊牽著鄭彧的手,“你是要回利南?”“對啊?!眴谭钐煺酒饋?,“去鎮上的客運站坐車?!?/br>“你,走去么?”照鄭斯琦一路開來的印象,單憑倆腿去到鎮中,不有個個把小時是走不到的。何況將有雨雪。“是啊?!辈蝗荒憧次沂悄茱w還是怎么的?“不介意的話,和我們一起吧。上完香我們就回利南,很順路?!?/br>喬奉天愣了一記。他和鄭斯琦的關系,雖不是陌生,但也不至熟識,碰巧是見面了可以打招呼又不知如何打招呼的尷尬階段。一路同行,看起來還不是很合理。“不用了吧……我自己走去就——”“我的意思是?!编嵥圭屏送蒲坨R,笑了笑“你在車上,可以幫我們指指路?!?/br>又是那副看起來滴水不漏的溫和微笑。月潭寺這座古剎,翻修至今,喬奉天還沒有來過。一是不信這個,二是回郎溪的時間也的確不多。喬奉天坐在后座,透過車窗看著四周高大而連片的茂密香樟。樟樹的頂冠像蒸騰開的一朵碩大蘑菇云,四下伸展繁衍,綠縟常青。車子一逕行入窄路,陡生誤闖密林的錯覺。臨著一線清溪,在這里落一座古剎,不得不說,前明的信徒很是熟稔關于“靜隱雅樸”的禪意。“咿??!”鄭彧猛扎扎喊了一嗓,嚇得喬奉天和鄭斯琦同時偏頭看,齊聲道:“怎么了?”“牛奶漏了……”鄭彧皺著蘋果臉,頗是懊惱的低頭看著自己被奶漬浸濕外套,手里還緊攥著奶盒不放。喬奉天忙接過奶盒往邊上的紙兜里一塞。鄭斯琦從副駕駛拿了盒抽取式的面巾紙,語氣里帶了幾分抱歉:“麻煩你,能不能幫棗兒擦一下,我騰不開手,謝謝了?!?/br>“行了拿來吧?!卑鸭埥砗幸唤?,揚手利索地抽了七八張,先是往衣服上貼狗皮膏藥似的啪啪啪貼了三四張,又其中把一張折成方正小塊兒,輕輕地往鄭彧嘴巴上撫去,“抬一點兒頭,幫你把下巴擦一擦?!?/br>鄭彧很配合地乖巧抬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