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珠偏頭,眼淚一滾?!澳銤L,滾……”此時蔻珠喉頭干涸如被烈火灼燒,要擠出這兩個滾字,已屬非常不易。之后,她拒絕任何吃藥,拒絕任何大夫太醫進來瞧病把脈,李延玉千求萬勸,要喂她吃藥喝水,她把嘴巴閉得死緊?!稗⒅?,你要堅強——”她不吃喝任何東西,干脆端著藥碗,自己吞進,然后抱起她渡到她嘴里。 蔻珠閉著眼睛還要掙扎,頭不?;蝿訑[著,“滾,滾——”兩手把對方耳脖掐得死死,幾乎抓撓出無數血痕。男人強制下,最后還是給喝下去了。李延玉方大松口氣,擦著滿額頭大汗。蔻珠毫無求生欲望?,F在才發現,原來,她錯了。 她對這終日無微不至守在床畔照顧自己男人,有了一種更深入、更復雜的憐憫同情。 她在安疾坊給病人治病時候,她早就知道的不是嗎?疫毒到最嚴重的那一步,全身會長滿紅疹,臉上,身上,皮膚上處處都是。然后,昏迷,及失禁。 他還在無比憐惜哄著她,哽咽著求她,緊緊握著她手不放,一邊給她擦嘴角?!拔覀儸F在,除了都要勇敢堅強起來,沒有其他辦法是不是?——你現在的痛苦和難受,為夫比任何人都感同身受?!闭f到這里,蔻珠眼淚流進翕動不停的嘴里。在安疾坊給病人看病,她記得,有個病人出現她現在這種類似情況,臉上的痛楚,絕望,以及厭世,她全收盡眼底。那個病患像是害怕她嫌棄厭惡,顫著面頰不停說:“我很臟,對不起,對不起……” 那時,她把病人安慰著輕拍著,眼神迷離恍惚——一張俊容,同樣寫滿陰郁,寫滿悲憤絕望,出現在她腦海里。那是在分離多年以后,她又一次想起李延玉。當然了,現在,她又想起了曾經那個時候的他……一邊帶著深深理解與共情,一邊帶著絕望、恨。實在矛盾復雜的心情。 —— “皇上,這是您的藥,這一碗是娘娘服用的?!薄昂?,你就擱在那里?!薄笆??!薄皩α?,還有糖水呢?漱口水?”“皇上,統統都在這兒呢?!薄斑€有帕子,墊嘴的圍巾和帕子,你也一起拿來?!薄笆??!薄澳桥枥锏乃呀浝淞?,快去再加點熱的來?!薄笆??!薄啊蹦沁h遠服侍守在瓔珞珠簾邊的小丫頭走了?;实劾钛佑裼职哑拮訌拇查叫⌒囊硪硗衅?,背后高高墊了枕頭?!皝?,蔻珠,我們又該吃藥了。你要聽話?!?/br> 蔻珠微微睜開睫毛,一頭散亂頭發披著,李延玉拿木頭梳子輕輕幫她梳。這藥,每天丫頭端來的都是兩碗,描金紅盅的是蔻珠服用。天青汝窯是李延玉必須飲下。蔻珠這兩天好像又恢復點元氣,或許是因為她前夫無微不至用心堅持精心照料結果。李延玉常常等蔻珠徹底服完藥,吃點東西,他再快速趕忙似服藥、用膳。 太醫也給他開了大量逼瘟的飲藥,李延玉現在有個意識,自己絕對不能在這時倒下,蔻珠可以泄氣、沮喪、絕望,可他不能。 他若倒了,蔻珠就真沒指望。 他必須堅強,作為一個男人,尤其在這樣情況,就連去痛苦沉淪的資格都沒用。 “——你想燙死我,是不是?” 蔻珠真的徹底墮入黑暗,李延玉有時恍惚,看她現在模樣,不是曾經那個自己是誰?心中憐惜心痛更甚,五臟六腑都快碎了?!安粻C了,來,試試看,真的?”“你滾!叫你滾!我不喝!你拿走!”“……”“你故意氣我是不是,李延玉,你要死了,有什么想不開的,成天對我一個要死的病秧子裝什么二十四孝!我不稀罕你,滾,滾!”“終于有力氣罵人了!”他也不生氣,像哄小孩子似的,一會兒擦她額頭,一會兒理她頭發?!耙蝗?,為夫又用自己嘴巴喂?”“你滾——你不惡心?”他一愣?!拔艺疹櫸移拮?,惡心什么?” 蔻珠哭得委屈傷心,肝腸寸斷。 掉著眼淚,雙手不停捶著床面?!澳?,你故意的,是不是?——” “我說了,我不需要你,我看見你就煩,你滾——” 他放下手中藥碗,捧著她臉又是一陣深吻吸吮。蔻珠胸口快要氣炸?!澳?,你欺負我,到現在都欺負我——”李延玉道:“我求你了,這太醫的藥,還是有些效用的,快點服下它們吧。你看看你,現在,有力氣罵人了,就是一種進步希望,是不是?” 蔻珠道:“真不覺得惡心嗎?”她喉嚨哽著,手像被燙似的吃力去摸自己臉?!斑@么丑陋的一張臉,我,我想死!想死!” 李延玉眨著眼睛里面的淚光,仰著頭,吁口氣說:“我不知道你為什么要那么在意自己的容貌?有那么重要嗎?” 蔻珠道:“那么惡心……瞧啊,好多紅疹子,就像一個妖怪?!?/br> 李延玉:“乖,你聽我說,你現在病了,是不是?寶貝兒,我要告訴你,不管你現在是什么樣子,變老了,不好看了,對我都是一樣的?!?/br> “你胡說!” “好好好,咱們不討論這個,快喝藥?!?/br> “李延玉,我恨你,你讓我堅強,每天讓我喝這些亂七八糟的藥……你是故意要折磨報復我?!?/br> “……” “我以前是這樣勸你,哄著你,逼著你?,F在,你就這樣來報復整我,你,你好歹毒!”說著,上氣不接下氣,又開始捶床發抖?!拔乙稽c都不想那么堅強了,你知道嗎?”她這一刻,又成了十足受了傷害委屈、不停流鼻涕的小孩子。做丈夫的不停拍著妻子背脊,幫她順氣抹氣,攬她在懷中,安靜耐心傾聽?!拔夷睦锊粓詮??從九歲起,我就開始不斷讓自己長大起來……你還說我不堅強,我哪里不堅強?嫁給你,你日日折磨欺負我,我還是要哭著對你微笑,眼淚都逼回去?!痹秸f越發抖。 李延玉吻她,她把頭猛一偏,再去尋她的唇,她又偏。好容易逮住了,李延玉手托著她的下頷?!澳惴砰_,放開?!崩钛佑穸⒅?,認真嚴肅道:“我知道了,對不起。我不該還要求你兩個字。蔻珠,真的對不起……”“……”站在旁邊靜靜看著的那個小丫頭,都忍不住袖擦眼角,抹淚了。 外面的秋雨時停時下,打在地面,像無數麻瘢似的水豆。 蔻珠病情時好時壞,想來太醫日夜研究的一堆堆猛藥也不是沒有效果?;实勖R尚書等又到處貼布告公示,急召全國各處名醫大夫,專治這場疫毒。就算沒法徹底治愈,想來控制還是可以。蔻珠的脾氣情緒也跟著自己時壞時壞的病況,波瀾起伏。她何嘗不知自己如今模樣是又多丑陋——那不止是身體發膚上的,是觸及整個內心。 收斂控制不住的陰郁暴躁情緒。 她控制得最失敗、最不好,是竟對這個日日精心照料伺候她的丈夫動起了手——“我說了很燙,我不喝。滾,你拿走!”“這么冷的藥,你故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