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說，在此刻的姑娘眼中，看到的不是他，而是季門主？

    少年眸色轉暗，聲音亦在不知不覺中變寒：“不過一張皮囊罷了，修為愈精深，變化亦無窮，怎可執迷于此？為師為你解讀心法，你卻三心二意、神思恍惚，如此不求上進，何時才能劍道有成？”

    話音落下，他自己先愣住了。這番話似乎說得太順口了？仿佛在心里醞釀已久，以至于可以這樣不假思索、信手拈來。

    少女亦覺得這話耳熟，來不及細思在哪兒聽過，她先跳起來，一臉慌張地望著對面疾言厲色的男子：“師父，是澈兒錯了！澈兒不該走神的，您別生氣，您罰我吧——”

    一只纖秀小手忽然伸到面前，青漓還沒反應過來，就聽她怯生生道：“求、求師父輕點兒打……”

    少年一怔：季門主對姑娘的懲罰，就是打手心么？

    他當然不愿意打她，但不配合，又怕她心生疑竇，后面再難解釋自己這個“師父”的異常。

    只盼姑娘酒醒后不記得這些，別找他算賬報復才好。

    于是硬著頭皮在她手心打了三下。

    他明明沒有用力，那白嫩嫩的掌心卻很快泛起紅腫。少女咬著唇不敢叫出來，一雙杏眸卻紅如雪兔，漸漸蒙上一層水霧。

    青漓一慌，想安慰她給她揉揉手，但最終還是忍住心疼，轉開臉看向別處。

    “既然你今日無心修習，夜色已深，就早些安寢罷?！彼羧黄鹕?，逼仄的空氣令他渾身不舒服，只想快點逃離這里。

    然而剛踏出一步就被扯住了袖子，少女迅速抹了把臉，淚光盈盈地望著他：“師、師父，給澈兒講個故事再走吧……”

    青漓：？？？

    “上次那個話本子，還有一半沒講完呢。您答應過澈兒，會給澈兒講完的?！币娝嫔辉?，她趕緊松開袖子，還乖巧地把抓出來的褶皺撫撫平。

    青漓無語，姑娘這會兒的思維年齡到底是有多小，居然還要聽睡前故事？

    就在他軟和的瞬間，人已經被她拉到床前。少女把他按坐下來，自己翻箱倒柜找了好一會兒，還自言自語“怎么藏這么深呀！”

    最后總算挖出一本破舊泛黃的小冊子，像寶貝一樣揣著，興沖沖跑到青漓面前，遞給他：“師父，講這個！”

    小姑娘的喜怒哀樂來得快，去得也快，一張小臉像六月的晴雨，變幻莫測。青漓看了她一眼，到底不忍拒絕，只能嘆息著接過話本。

    少女大喜，飛快地爬上床躺在他身邊，眼睛亮晶晶地盯著他：“師父，上次講到仙長把小愉jiejie救了，后來呢？”

    青漓沒想到她還記得內容，這大約是她很喜歡的一個故事吧？

    他略略一翻，書中講的是一個修士在凡界搭救了一名女子，教她修煉、助她成仙，兩人最后結為夫妻、共同飛升的故事。

    難以想象，季門主那樣的人物，居然還會給小徒弟講愛情修真故事，那畫面真是……估計他也是被這小丫頭軟磨硬泡，才無奈為之吧。

    畢竟姑娘那么嬌俏可愛，誰忍心讓她失望難過呢？

    青漓看著書，緩緩道：“仙長救了小愉姑娘后，帶她逃出了戰場……后來無意中發現小愉姑娘竟然能穿過巽河進入玄界，就把她帶回自己的洞府照料……”

    他心里一動，沒想到女主角和他一樣，也是個體質特殊的凡人。

    “小愉慧根深厚，奮發刻苦，修為突飛猛進……五百年后，她成為名震玄界的劍修，一直暗戀她的仙長終于向她傾吐愛意，問她是否愿意和自己結為道侶……小愉答應了，兩人敬拜天地，洞房花燭……咳?！?/br>
    這一段明顯不適合“小孩子”聽，青漓皺了皺眉，想快點翻頁過去，結果一顆柔軟的小腦袋蹭過來，抱著他的手臂好奇道：“師父，什么是‘道侶’呀？‘洞房花燭’又是什么？”

    真是怕什么來什么，青漓揉揉額頭：“道侶就是……這世間，彼此最親密的人?！?/br>
    后面半句他只當沒聽見。

    “最親密的人？那我和師父是道侶嗎？我們最親密了呀！”

    青漓：?。?！“……當然不是，道侶是互相喜歡的男女，我們只是師徒?！?/br>
    少女困惑：“可是澈兒很喜歡師父呀，難道師父不喜歡澈兒嗎？”

    “當然喜——咳，為師與你，是長輩與晚輩的親情，和道侶之間那種愛慕依戀的感情是不一樣的?！?/br>
    少女半聽不懂地皺著小眉頭：“那，師父有道侶嗎？”

    青漓想了想，似乎沒聽說季門主跟誰結契，遂搖頭：“沒有?！?/br>
    少女如釋重負地松了一口氣，高興道：“澈兒也沒有呢！”

    青漓嘴角抽搐了幾下，低頭望向那張春心萌發的明艷小臉，神差鬼使般伸出手，摸了摸她發頂，聲音里帶著不自覺的溫柔：

    “等澈兒長大后，就會有的?！?/br>
    作者有話要說：

    為什么青樓老板姓俞，神醫姓魚，話本女主叫愉呢？因為都是作者我演的呀hhhhh

    感謝故樾小可愛的地雷（づ′▽‘）づ

    第10章

    姑娘，總會有道侶的。

    只是不知這般端麗美好的女子，最后會被哪個男子采擷入懷。

    少女一聽就急了，拉下他愛撫自己的手掌，把臉貼上去蹭了蹭：“不會不會！師父沒有道侶，澈兒也不會有的，澈兒要一輩子陪著師父?！?/br>
    青漓失笑：“為師哪能陪你一輩子，或飛升，或隕落，總要先走一步的?！?/br>
    話一出口，他就后悔了。果然，少女驚惶地看了他一眼，沒有吱聲，卻更加抱緊了他的手。

    青漓只好用另一只手繼續翻書講故事。他聲音清醇而悠遠，帶著某種安定柔和的力量，讓少女在不知不覺中地閉上眼睛，慢慢沉入了夢鄉。

    只是，睡著后還緊緊抓著他的手，青漓掙了掙，居然沒掙脫。

    姑娘真的很依戀季門主啊……要不是醉酒后露出真性情，誰能從她平日開朗活潑的樣子里瞧出一星半點的脆弱？

    青漓怔然喟嘆，說不清心里那點隱隱的不舒服是什么。是羨慕他們師徒感情好？還是為明日姑娘清醒后，這一切溫馨都蕩然無存而倍感失落？

    無奈之下，他只好陪她一起躺下。結果不小心牽動了她，少女夢囈般嘟囔了一聲：“好香……”

    然后把他的手指拉到唇邊舔了舔！

    青漓：?。。。?！

    奇異的酥麻感從尾椎直竄而上，他頭皮發麻，只覺腦海中一片空白。只這失神的一瞬間，少女又雙手扣住他手腕，像藏起什么心愛的寶貝一般，把他手掌緊緊壓在自己側臉下。

    她這是把他的手指當成什么美食了么？青漓好氣又好笑，不由自主地在她鼻梁上刮了一記：“調皮?！?/br>
    ——莫名熟悉的動作和語調，出現得猝不及防，仿佛很久很久以前，他就做過類似的事。

    少年怔然片刻，拉過錦被蓋住少女，然后深吸幾口氣，強迫自己放空思緒，不去想剛才的畫面。

    本想等她睡熟后再悄然離去的，結果一整天的忙碌令他疲憊不堪，闔眼沒多久就沉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