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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上何時才能給罪臣一個痛快?”“邢大人放心,朕定然不會叫您有何閃失?!?/br>“哦?”邢洲笑道:“罪臣可否斗膽問一句,這所謂的沒有閃失,是怎么個模樣?是將我留名又留命,還是留命不留名?若是后者,臣寧愿皇上還是革了臣這條命吧,我邢家擔不起這個罵名,臣更是不能頂著這個罵名茍活于世?!?/br>“邢大人,你何必?”“圣上,我意已決,還請您盡早將刑部的折子批了,也省的臣在此受苦。說來年少時家中算不得富裕,苦日子卻也過得甚合心意,為官之后日子過得富足了些,這好日子過慣了,便過不得苦日子了。古人云:‘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嫒绱?,皇上,牢獄之災可不好受啊,您還是盡快給臣做個了結吧?!?/br>顧連卿看著他許久,卻未能在他臉上看出淡然之外的其他情緒,“您可會怪我?不能還您一個清白?!?/br>“您今日既來探望罪臣,臣便知您已盡力了,何來怪您一說?”邢大人依舊摸著胡子,笑得清淡。說著不怪,顧連卿卻如何也松不下這口氣。回了碧霄宮中,迎面遇上似乎同樣剛剛歸來的尹修,二人皆是一身疲憊的模樣,看在對方眼中皆是驚訝。“阿修,去何處了?”“出宮交代了一些事,剛剛處理完?!?/br>之后便是無話,正好有了疲憊為由,雙雙躺在床上,直睡到天昏地暗。入夜了二人才醒來,顧連卿重又穿好衣袍下了床,不經意驚醒了尹修,“去哪?”他回頭道:“才想起御書房中還有些事沒處理完,我先去一趟,待會兒便回來,若是餓了記得吩咐他們準備晚膳,今日便留在這吧?!?/br>“嗯?!币迲艘宦?,躺在被子中,看著他的身影走遠。御書房的燈被點燃,找出前日刑部新呈上來的折子,攤開,暈了朱砂筆,批了一個“準”字。那只細軟的狼毫筆便似有千斤重,自手中脫出,掉在地上,染了一片的紅。九月十七,午時三刻,菜市口問斬。☆、瞬息萬變九月十七,眨眼間便到了。縱然邢大人那樣說,顧連卿卻也絕不可能枉顧他一條性命。無論邢大人如何作想,他這條命卻是必須要留下的。替死鬼已然安排妥當,沒有強迫,不過是你情我愿的事。那是一個死囚,行刑之日不過是比邢大人晚了三天。顧連卿允諾他一家人一生富貴,換他早死三日,怎么看都是一筆十分合算的買賣。行刑這日,邢洲一早用過了斷頭飯,飲了斷頭酒,安然端坐于獄中,等著獄卒來提人。然而等著等著,卻是一陣暈眩襲來。再醒來時,身上不再是那一身骯臟的囚服,卻是換成了平日穿的干凈衣裳,置身之處也是一所陌生的房子。正疑惑著,便聽見外間傳來聲響。搖搖晃晃的走出去,正巧與天子四目相對。剎那間,什么君臣之禮全然不顧了,只一股怒火憑空涌來。邢洲上前,強忍著怒意才叫自己沒有伸手去抓顧連卿的衣襟,“皇上,臣意已決,您為何還要陷臣于不忠之地?”顧連卿還未說話,便向著邢洲行了一揖?!靶洗笕?,您本無辜,連卿心中清楚得很。歸根結底,事情如何,再沒有人能比連卿更加心知肚明。之所以沒有為您洗雪冤屈,一則是沒有證據,另一則是因為連卿的私心。此事牽扯過多,其中一人,連卿萬不可負他,實在對您不住。連卿自知無顏求您原諒,但求您萬萬不可如此輕生,總有一日,連卿必能幫您沉冤得雪?!?/br>如此低的姿態,哪是一個帝王能輕易擺出來的?邢洲看著他沉吟片刻,只問:“老夫可否問一句,皇上所說的那人是何人?能教您這般維護??v是受冤,要叫老夫茍且偷生也是不易,總要讓老夫弄個明白方能甘心?!?/br>邢大人問得認真,顧連卿沉默一瞬,終是低聲道:“尹修?!?/br>“原是如此?!笨聪蝾欉B卿的一雙眼中,神色頗為復雜,似悲哀似惋惜,終于低嘆一聲,“老夫明白了?!?/br>顧連卿又是一揖,轉身欲走,卻被邢大人叫住,“皇上,可否聽老夫一句?”“尹太傅曾與我道,既然一早做好了決定,便不能后悔。今時之事,從頭至尾皆是連卿的選擇,邢大人不必再勸了?!?/br>看著那漸漸遠去的背影,邢洲只能再嘆息一聲。時近午時,京都菜市口。“邢洲”跪在臺上,靜靜等待著行刑官的令牌落下。他的容貌經過了阿勞的手,已經與真正的邢洲一模一樣,饒是邢洲的妻兒來了,怕是也認不出來。本就是為了一家的生計才去做那殺人越貨的勾當,如今只消片刻,待劊子手的刀落下,他的家人便可一生富貴無憂,這樣想著,唇邊竟也露出笑來。然而午時三刻未至,菜市口的百姓卻越來越多,起初以為是前來觀刑的,后來卻見那人數多的不可思議,顯然并非單純為觀刑而來。顧連卿回了碧霄宮,剛踏進大門,錦禾便隱隱笑著上前來,“皇上,皇后今日在咱宮里?!?/br>顧連卿應了一聲便抬步走了進去,尹修正在臥房的軟榻上看書,姿態與往日并無不同,“你回來了,今日去哪了?怎么尋你半天都沒尋見?!?/br>“今日是邢大人被斬首的日子?!鳖欉B卿只這樣道。尹修愣了一下。與往常一樣,顧連卿上了軟榻,斜斜靠在尹修身上,全然信賴的姿態。每當此時,尹修才會記起,其實顧連卿的年紀比自己還小了些,他的生辰是八月十五,自己的是十一月十八,堪堪差了三個月,他就比顧連卿大了一歲。只是顧連卿強勢慣了,只有在他累了倦了的時候,他才會如此依賴尹修。那么現下,他又是為了什么而感到疲累?可是邢大人?“邢大人之事你不必擔心,今日的斬首之刑是進行不了的?!币迵嶂欉B卿的后背,輕聲說道。顧連卿仿佛沒有任何驚訝,只微微抬頭問他:“你那日一身疲憊地回來,便是去忙著安排此事嗎?”“嗯?!?/br>“為何?”“他是個好官?!?/br>聽了這話,顧連卿也不知怎么了,翻身俯在尹修身前,雙手支在他身側,居高臨下正正對上他的眼,問道:“那么我呢?”尹修沒有回答,顧連卿等了很久,久到雙臂泛酸,漸漸失了力氣,終于伏在尹修身上?!鞍⑿??!彼麊镜?,“我們為何會變成這樣?”像是在問尹修,又像是在問自己。“因為欲念?!币薜牡?。“欲念?”“人若無欲無求,我們都不會是如今的模樣?!?/br>顧連卿沉默一瞬,卻低低的笑起來,“是啊,怪就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