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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親去后,也唯獨在父親面前能說幾句話,如今問到不想回答的話,便唯有沉默以對。 姬豈也不為難她,只是心情難免酸澀了些,低聲說道:“也是父親當年一念之差,像越兒這個年紀的女郎……” 姬越搖搖頭,說道:“女郎又如何?坐擁江山,執掌大權是多少人夢寐以求之事,豈有天予不取,反去為人附庸。我厭惡姜君,正是因為他自得知我的身份后,就處處擺出一副憐惜樣子,簡直可笑?!?/br> 姬豈嘆氣,還想要勸,但姬越已經不想再聽。 晉室自姬公封國,姬皇立朝以來,便有一個揮之不去的隱患,便是代代人丁不豐,兄終弟及,侄繼叔位,叔繼侄位,都是常有的事情,傳到姬豈這一代只有兄弟二人,姬豈是嫡長之兄,另外一位康王姬平為庶出之弟,當初康王生母楚姬有寵,險些危及太子之位,姬豈自此對這個弟弟萬般厭惡。 不曾想到后來這位皇弟飽食終日碌碌無為,卻一連生三子二女,反觀姬豈,即位之后不曾有一兒半女降生,鑒于晉室歷來的傳統,康王便得意洋洋上奏,請獻一子過繼,還大方地表示他有三個兒子,長兄想要哪個隨意挑選。 姬豈氣昏了頭,正逢皇后有孕,他大喜過望,便稱胎兒太子,冷靜下來之后才反應過來不妥,歷來十月懷胎,男女不定,他三十九歲才有這一胎,萬一是個女郎,豈不是更受庶弟嘲笑? 思量歸思量,胎兒總歸要降生,因心中有了一絲念想,姬豈刻意挑選了可用的親信之人為皇后備產,之后果然生下一個先天足疾的女嬰,姬豈猶豫良久,終究下定決心,讓女嬰假作龍兒。 宮中產子想要混淆男女是不可能的,但有皇帝本人下令遮掩,不可能也成為了板上釘釘,姬豈狠不下心處置眾多宮人,這些人后來也就留在了姬越身邊伺候,這么些年倒也沒傳出什么風聲來。 姬豈眼看著姬越自懂事起就把自己真正當成了大晉太子,博覽百家書,遍讀君王策,假若真是個男兒,大概也會是姬皇那般的英武明君,他本就是個優柔寡斷之人,疼寵女兒更是為父之常情,幾次起了過繼侄兒的念頭,都被姬越一力駁斥,之后漸漸不再提這事了。 從前姬豈只當女兒自小接受帝王教育,不愿承認公主身份,又或者是替他這個父親的名聲著想,理由為她想了許多,直到最近才慢慢想通,他的女兒是真的想要做皇帝,她有野心也有能力,在身份不暴露的情況下,還占據嫡長正統,把她當成一個剛長成的女郎來看,實在是委屈了。 換成兒子,姬豈大約不會這么cao心,但對姬越,他只有滿心的憐愛與無奈。 想她有人寵有人愛,想她有個堅實的依靠,想她無憂無慮像個公主一樣過活,可到最后也只能按下所有的想法,因為他的女兒生來驕傲,不肯低頭。 在生命的最后一段時間里,姬豈時常感到恐懼,他不知道女兒會走到哪一步,但他無法去阻止她,他已經老了,實在無法承受更多,只能盡力地去教會她如何去做一個皇帝。 愿她得償所愿。 ☆、士族 白龍寺始建于四十年前,經歷三代主持,香火繁盛。 姬豈與姬越一行自清晨出城,到白龍寺時已經晌午,因為是微服出行,還在殿外排了小半個時辰的隊伍,才得以進入佛寺正殿。 等候期間有知客僧上前宣講佛教經義,姬豈沒怎么注意聽,打量著頗為熱鬧的佛寺,眼里難得帶了幾分興味,倒是一開始對拜佛并不感興趣的姬越仔細地聽了一會兒,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 事實上如今的佛教經義早已經不是自異域身毒國傳來時的范本,為了適應中原上國的水土,很多經義都被曲解了原意,如果不是這樣,早在當年先帝在世時,就輪不到佛教來傳教了。 佛教教義說來不算復雜,向普通信眾宣講時自然也盡量說得通俗易懂,姬越之前沒有注意過這個新教,如今靜聽下來才發覺不對,佛教宣講主張現世為苦海,人有萬劫輪回,今生作孽來世償,今生積福來世報,這簡直不可思議,如果現世是苦海,人人追求大自在,那要家國社稷何用? 至于什么勸人向善,因果業報之類的話,聽上去倒是很不錯,但有了先前的鋪墊,反而更像是利刃外抹上泥巴,用以掩人耳目,姬越注意到同在殿外的那些庶民在面對這些匪夷所思的教義時,神情極度希冀和狂熱。 庶民大多不識字,和他們交流起來是很費勁的,知客僧的水平也明顯有限,姬越能從他那里聽來的內容沒有多少,左右不過是以利誘之,以威迫之,即便不論是利益還是威迫都是來源于虛無縹緲的來世和從不存在的佛。 等到知客僧一輪宣講完,佛寺殿內也空了出來,一進殿,饒是姬豈也怔愣了片刻,只因殿內數十個草墊蒲團一下子被信眾哄搶一空,這些人撲在蒲團上卻不是為了坐,而是對著那泥塑木胎的佛像行稽首大禮。 九拜,稽首乃是跪禮中最為隆重的禮節,君王只在祭祀時對天地行稽首大禮,臣子面君時也會行稽首大禮,除此之外,就算是奴仆都不能對主人稽首,因為這種禮節只有君王能夠承受。 姬豈是個厚道人,即便是面對這樣明顯僭越的情況,也沒有說什么,只是臉色難免不好看,勉強掏了一把香油錢,點了根香,就帶著姬越出了佛寺的門。 回程的路上,父女二人都沒有說話,姬豈有些掃興,也有些不滿,但要他真去做些什么,姬越知道他是做不到的,晉國律法規定,無論奴隸庶民還是士族貴胄都是天子所有,除非天子御批,才能動用殘肢以上的重刑,無數祈用重刑的奏牘過了姬豈這道手,刑罰總是會減輕一層,甚至去年一整年,四方國境之內竟然沒有一例死刑。 是犯案的人都罪不至死嗎?姬越并不相信,她看過不少舊卷宗,有很多在她看來五馬分尸都不為過的罪責都被輕判了。 姬越一向認為仁慈只能是手段,如果讓她來,必然能做得比父皇好。 如果讓她來……這種設想她有過無數次,但很快就會被自己壓下,因為她是太子,她想要真正執掌大權唯有登基,登基的前提是父皇成先皇,她每次產生這種設想都會很快壓下,伴隨而來的是深深的自厭情緒。 姬越有足疾,是天生的左足畸形。 身體有缺乃是天厭之人,按理來說是無法成為一國儲君的,但大晉歷代以來的皇帝,能有一個親生子繼位已經是件了不得的大事,即便也有不少聲音反對,但她的太子之位還是穩穩當當,無可動搖。 前提是她的女兒身不曾暴露。 姬越對自己的性別沒有意見,但她在意自己的殘疾,從懂事起,她磨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