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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毒的藥物藥性太強,不能常用,所以這兩日,將軍還是安神靜養的好?!?/br>白凡也低頭道:“將軍的身體關系著全軍士氣,還是暫且不要勞神,余下雜事末將都還應付得來?!彼幻嬲f一面不動聲色地推了推曲舜的肩膀。曲舜這才抬起頭,松開了百里霂的手掌站起身來,清了清喉嚨道:“大小軍務末將會先行處理,將軍好好休息?!彼詈笮辛塑姸Y,“末將先行告退?!?/br>百里霂點了點頭,他望著頭頂青色的幔帳,忽然抬起手,緩緩地摸了摸自己的前額:“是什么人的眼淚,都落到我臉上了?!?/br>他沒有發問的對象,像是在自言自語,而屋內站著的只剩下蘇漓一人,他稍稍偏過臉去:“將軍還有什么吩咐嗎?”“叫紫淮來,”百里霂撫著額頭,“我的頭很疼,想聽他的琴?!?/br>琴師很快就來了,依舊是長袍曳地,白玉般的手指抱著沉透的琴身,緩緩地走進了這間屋子,半垂著眼瞼道:“聽說將軍受傷了?!?/br>百里霂點了點頭,也不管他根本看不見,開口道:“你還記得哈斯圖雅把你送來的那天,你在靈州城門外彈的那支曲子么?”“將軍想聽那一曲?”紫淮將琴放到案上,從廣袖里抬起手,撥動了羽弦。淙淙的琴音流水似的從他的指間流淌出來,百里霂的目光牢牢地盯在紫淮的臉上,低聲道:“這琴聲聽來比當年更加詭譎了?!?/br>紫淮輕輕點了點頭:“此曲是背陰石縫里悄悄生長的青苔,見不得光的?!?/br>“就如同你來的目的一樣?”百里霂冷冷的。琴弦錚的一聲停了,紫淮抬起頭,用空洞的眼神望向百里霂的方向。“你過來?!?/br>紫淮整了整衣襟,站起身,摸索著向榻邊而來。“紫淮,把手伸出來?!卑倮镫幰琅f平靜地吩咐著。紫淮微有些遲疑,卻還是顫巍巍地伸出了右臂,男人拉過他的手腕,按到了自己的胸膛上。紫淮嚇得一抖,只覺掌心觸到了細細的痂口,密密麻麻的,那么多細小的傷口,從胸口一直延伸到了兩邊的肩膀,他茫然地用雙手在男人身上摸索著,薄薄的嘴唇漸漸哆嗦起來。百里霂擰過他的下巴:“你難道不該高興么?”他的話語里有些隱隱的恨意,隨即一抬手,將紫淮推開了。紫淮用胳膊撐住了自己,修長的睫毛抖動得厲害:“將軍,我……”百里霂長長地嘆了口氣:“弘吉部的女主人從來都不是溫順的小羊羔,當年我把哈斯圖雅從狼群圍困中救了出來,她又把你當做謝禮送給我,而你就在我身邊隱藏了這么些年?!?/br>紫淮聽到這,便再也不說話了,靜默地跪坐在地上。“直到在角樓上聽見你傳訊的琴聲,我都不敢相信那個人是你,”百里霂搖頭,“在軍中顧及私情是最愚蠢的事,而我也愚蠢了一回?!?/br>“說是沒想到,大約是我根本不愿去猜測是你,畢竟……這些年懂我的人越來越少了?!彼鋈活D住了,“紫淮,你沒有話要說么?”“我是懷著陰謀來到這里,懷著陰謀在將軍身邊呆了三年,在必要的時候傳遞軍情是我來此的目的?!弊匣疵婺科届o地敘述道,然后彎下腰將額頭抵在地上,“將軍可否寬容些,賜紫淮一死?!?/br>“你是知道的,我在這些事上,從來不會寬容,有些話你不愿說,獄牢里的刑具也會讓你開口?!卑倮镫幭蜷T外喝了一聲,“來人?!?/br>親兵立刻應聲走了進來。紫淮卻沒有露出驚懼之色,抬起頭,向百里霂道:“我心中一直把將軍當做知音,因為我知道,世上再沒有第二個人能聽懂我的琴。但是將軍的知己卻不是我,沙場征戰,九死一生,將軍又何必讓自己過得那么孤單。我的話僅此而已,將軍保重?!彼f完,又拜了幾拜,這才轉過身,被親兵架著胳膊,步履遲緩地走了出去。“這次軍機泄露是我失察,你替我寫一封上疏奏報皇上,懇請責罰?!卑倮镫幰性陂絺?,向蘇漓道。蘇漓卷起袖子在硯臺上飽蘸了濃墨,也沒多問,垂著眼睛沙沙地寫了起來,半日便寫完了,順手吹干了墨跡,遞給了百里霂。百里霂大略看了看,卻驀地一驚,盯著卷尾:“怎的,今天已是五月初八了?”蘇漓低頭悶悶的:“將軍中毒之后昏睡了三日了?!?/br>“……北涼大汗與哈圖佐立了盟約,只要他們殺了我,就能拿回吉沁爾草原——當年哈圖佐部族世代放牧的地方,所以他們自然是要用盡辦法取我的性命?!卑倮镫師o力地笑了笑,“每個人都想回到自己的家鄉去,即使是逐水草而居的北涼人,茹毛飲血的哈圖佐?!?/br>“將軍睡了這么久,做了夢沒有?”“我夢見一條很長的路……卻沒有人陪我走下去?!卑倮镫帀魢野愕氐吐暤?。蘇漓沉默著半天沒有接話,過了許久才想起什么似的:“對了,今年春季的糧餉五日之內就會運到靈州,這次的監運御史還是岳小公爺?!?/br>百里霂無力地笑了出來,又略帶些無奈:“他倒是認定這個差事了?!?/br>“還有……”蘇漓看著他,有些遲疑,“監運副史是新任的太府卿百里霍大人?!?/br>“哦?”百里霂隨意發出這一聲后,就再沒了言語,過了半晌才道,“他來做什么,我如今沒有精力去應付,就先讓杜昇去招呼好了?!?/br>蘇漓低頭整理好書桌上的卷宗,輕聲道:“卑職知道了?!?/br>百里霂略動了動手臂,重新躺下:“你也下去休息吧?!?/br>蘇漓卻搖了搖頭,坐到他榻邊:“將軍體內的毒氣可能還會竄入肺腑,我還是在此盯兩日的好?!?/br>百里霂慘淡地笑了笑,看著自己身上縱橫交錯的一道道傷口:“聽白凡說我身上毒血放出了一大盆,怎么還沒去盡?再放一盆我可就撐不住了?!?/br>蘇漓的臉色忽然變得蒼白起來,大約是想到了當時的情景:“下次你就是死了,我也不會再做這種事了?!彼昧Φ匾Я艘麓?,“用刀子劃開人皮rou,連曲將軍那樣久經沙場的都看不下去……”“你這是為了救人,又不是殺人,怕什么?!?/br>蘇漓扁著嘴,不知在出什么神,也不再辯解。百里霂看見他眼睛里血絲密布:“你且去睡一覺,看眼睛都紅成什么樣了?!?/br>“這些天可不止我一個人沒睡好,”蘇漓揉了揉眼睛,“自打曲將軍把大將軍帶回城,整個靈州都炸開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