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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有旨——”所有人都莫名地看向這個半大的孩子,他卻沒有說多余的話,捧起明黃的詔書卷軸,用少年略帶低啞的聲音緩緩念了出來。詔書并不長,上面的內容許多人也都知道了,但是這樣堂皇地由新帝念出,無異于板上釘釘地指出了這次政權變動的結果。蔣嵩嘴角微一哆嗦,上前了一步,沉聲道:“陛下!”一直沉默的瀘晏王忽然揚手推開了他,站到殿中,垂頭拱手:“臣原先聽聞建墨城中楊錦櫛一黨欲起兵叛亂,而后又聽說羽林衛統領也參與進此事,險些監守自盜,禍及宮闈。雖然眼下內亂將息,臣等也不敢馬虎大意,所幸左右衛及驍騎大將軍都出自臣門下,有他們守護陛下,臣自然放心許多?!彼麚P首看了看新帝的面色,繼續說道,“不過為了陛下龍體安危,臣又調派了一支心腹人馬,守在建墨城內,悉聽差遣?!?/br>在他說完之后,左側群臣臉色愈加難看,蔣嵩則是滿面春風,拂袖下拜:“臣懇請陛下看在瀘晏王一片忠心的份上,加封瀘晏王為輔政王?!?/br>新帝沒有動,連同冠冕上的垂珠都像靜止了一樣,他的手撐在桌上,沒有因為這樣放肆的威脅而惱怒地握攏成拳,只是那么放著。“臣有事啟奏——”突然,殿外傳來蒼老的聲音,伴隨著粗重的低喘,像是嚴重的肺癆病人,一名頭發散亂須發皆白的老人踉踉蹌蹌走進殿來,有人驚呼了一聲:“吳相?!?/br>最重儀表的老臣吳仁甫今日的穿著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他沒有穿朝服戴朝冠,身上披了一件破破爛爛的灰藍色布衣,發髻散亂,甚至還夾雜著幾片枯葉。他費力地走到殿中后,便重重地坐到地上,不等眾人詢問便嚎啕大哭,老淚縱橫。一時間瑞安宮中充斥著老臣凄厲的哭聲,讓四周的臣工都不安地皺起眉來,梁知秋上前一步,扶住了老人:“吳相,你哭什么?”吳仁甫一把抓住他的手,通紅的雙目像是燃著未燼的火:“我哭什么?我哭崇帝去的早,留下我等輔佐幼帝兢兢業業不敢懈??!我哭昭元帝荒唐退位,將老朽數十年的心血毀于一旦!”他說到這忽然站了起來,像當年那個剛出仕雄心勃勃的年輕文官,指著滿殿的群臣喝道,“我哭這堂皇大殿里再沒有我大炎的錚錚鐵骨!我哭這一個個狼子野心就要將大好河山吞噬殆盡!”他這些話像一記又狠又準的巴掌,抽得許多臣子不得不低下頭去,不敢再直視這個憤怒的老人。連同原先滔滔不絕的中書令蔣嵩也悄無聲息地站回了人群中央,生怕成了這個脾氣耿直的老臣的靶子。然而吳老丞相第一個發難的卻是瀘晏王,他的步履不穩,卻是徑直走了上去,直呼道:“景煦,我問你,為何今日一早派人守住我的家門,不準我上朝議政!”他這話一出,眾人不由得一驚,紛紛低聲議論起來。“你如今大了,出息了,聽說你在錦州練的步卒之精銳更甚于禁軍,好本事??!”吳相哆嗦著用手指著他,“連同你的手下都出息,竟還打傷了我的家人,你以為這樣就能攔住我這把老骨頭?”瀘晏王臉頰上的肌rou抽動了一下:“吳相切莫血口噴人?!?/br>老人盯著他的面孔,氣憤地喝道:“你這個……”他說到這捂住胸口搖晃了幾下,幾乎跌倒。梁知秋早在他身后一把扶住,殷切地問道:“不知老丞相是如何從賊人手中逃離,又落得如此狼狽?”吳相扯著身上半破的舊衣,冷笑道:“我提著恭桶穿著這件下人的破衣服,扮作倒夜香的老仆,這才得以脫身,直到宮門前還被瀘晏王的黑衣侍衛追趕,”他抹去臉上殘留的污痕,“我清高了一輩子,老來卻要受這樣的侮辱。只因崇帝當年說,朝中有吳仁甫,可撐半壁江山。老朽今日若龜縮在家中,怎對得起先帝爺的這番話?!?/br>他指著右側的一干臣工:“但是糞溷污穢也比不上你們這幫沒骨頭的東西!你們忌憚他手里的強兵,甘愿摒棄正統,俯首聽命……”瀘晏王忽然沉聲道:“吳相莫忘了,本王也是出生正統,崇帝爺的親生兒子!”“你……”“王爺慎言!”韓太傅忽然發話道,“正統還在龍座上坐著?!?/br>殿內的氣氛驟然變得緊張異常,兩邊的群臣仍在對峙,等著下一個人開口。而身體虛弱的吳老丞相已有些站不住了,勉強扶著梁知秋的胳膊才不至于倒下。許久沒說話的中書令蔣嵩忽然道:“吳老丞相既然身體不適,不如先到殿后休息片刻?”梁知秋警惕地扶住老丞相枯槁的胳膊:“老相爺沒事,不必蔣大人cao心?!?/br>“依我看,老相爺還是先去歇息吧!”這一聲中氣十足,從殿外遙遙傳了進來,聽在眾人耳朵里,各個臉色都有些變了。來人的腳步聲伴著鐵甲撞擊的聲響,一身戎裝出現在眾人面前,他沒帶重盔,臉上看不出喜怒,依舊是往日淡淡的神色,手則按在腰間的劍柄上。從百里霂踏入大殿開始,群臣的目光都不由自主地轉向了他腰間的佩劍,誰都知道武將不可帶兵器入宮的規矩,但此時竟無一人敢出聲喝止。連同朝中一干素來與他不合的文臣也都謹慎起來,只因拿不準他此番入宮的目的,都不好妄動輕言。百里霂也沒有與他們見禮,大踏步走入殿中,然后腳步一頓,向上座俯身下拜,沉聲道:“臣百里霂參見陛下?!?/br>新帝緩緩抬手:“將軍免禮?!?/br>百里霂站起身:“臣方才收到消息,從城郊折馬趕回,耽誤了些時辰,故而錯過了陛下登基宣詔,萬望恕罪?!?/br>少年低低的聲音從王座上傳來:“將軍今日本應率軍離京,能及時回返,已是不易,何罪之有?!?/br>一旁的梁知秋已咂摸出了一些意思,他將吳相交給一旁的內侍攙扶,轉向百里霂,略帶小心地叫了一聲:“百里將軍……”百里霂并沒有看他,更無回應,目光直落在瀘晏王的身上,突然道:“原來瀘晏王也在此,末將失禮了?!彼f完便躬身作揖。瀘晏王有些吃驚,也欠身回禮:“百里將軍言重?!?/br>“王爺府上好快的馬,”百里霂淡淡一笑,看著眾人摸不著頭腦的樣子,補充道,“錦州離此千里之遙,退位的消息雖然緊急,王爺來得卻比末將還要早?!?/br>瀘晏王微一皺眉:“只因太妃身體欠安,又思子心切,故而數日前召本王趕回都城,沒料到恰逢此等變故?!?/br>“原來如此,不知太妃如今可還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