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愣了一會,隨即想起來了那場叫他精疲力竭的大戰,于是猛地坐了起來,握住自己的右腕。而后,長安的臉色從慌張變成了凝重——右腕可以用,可是使不上力氣。那一刻,長安對自己的身體仿佛有了某種奇特的感應,他就是有那種感覺,知道自己即使拆了繃帶和藥,也說不定……再不能用右手拿刀了。一想到這個,長安整個人都凝固了片刻,然后他忽然脫力一般地仰面倒在床上,胳膊橫在臉上,蓋住了自己的眼睛。這一點脆弱叫他多日來所思所慮全都趁虛而入——那死在他自己刀下的路達,在他面前無聲倒下的卡佐……他心中從未這樣五味陳雜。路達臨死前,看他的眼神幾乎叫長安覺得喘不過氣來,當時被壓抑住的揪心的難受,這會全都后知后覺地向他涌過來。而就在這時,門被人輕輕地推開了,長安放下胳膊,轉過頭,眼圈微微有些紅,是阿葉進來了。阿葉瘦得脫了形,手里端著一個大大的托盤,上面放著內服的與外用的兩碗藥。她身后還跟著一個兩三歲的男孩,怯生生地露出一個頭來,小心翼翼地看著長安。阿葉見他已經醒了,并沒有驚詫,只是將喝的藥放在了長安床頭,柔聲道:“王守了你三天三夜,方才站得猛了險些暈過去,這才被陸泉硬給架走了去休息?!?/br>長安一口將藥喝干,點了點頭,看著阿葉熟練地拆開他右手的繃帶,給他換藥。“這手啊,我沒辦法?!卑⑷~用極溫柔的聲音,卻吐出了對醫師而言坦誠得有些殘忍的話。可是長安無法責備她,他一想到卡佐,面對阿葉時,就簡直連一句話也說不出。帳子中靜得像死了一樣,過了好一會,阿葉才又若無其事般地叮囑道:“不過依我看,你的手并不是大問題,畢竟四肢而已,哪里斷了也不要命,只是你心肺生來就比別人弱些,這回外傷好說,內里的病癥卻難治,以后可要自己多在意些,別總是玩命逞英雄?!?/br>長安低聲道:“我沒有逞英雄,都是分內的事?!?/br>他話音沒落,一滴眼淚就順著阿葉的長睫毛落到了長安的手心中,長安的手本能地一縮,卻被阿葉按住了,她頭也不抬,任憑自己眼淚一滴一滴地往下掉,手里卻依然一絲不茍地將長安的右腕重新包扎起來。完事以后,她才抬起頭來,淚中帶笑地拉過她身后的孩子,對長安道:“這是我兒子,他剛出生的時候你還抱過他一次,如今已經這樣大了,你還認識么?”長安違心地點了點頭。阿葉便拍了拍那男孩的后背,催促道:“見了城主,怎么不叫人?”男孩眨巴著大眼睛,話說得算利索,只是吐字還不算很清楚,叫道:“燈主?!?/br>長安實在不知道該和這樣的小不點說些什么,糾結了半晌,最后認認真真地糾正道:“是城主,不是燈主?!?/br>阿葉將小男孩推到長安面前,拉過他那只完好的手放在男孩頭上,頓時,一大一小都僵硬了。阿葉問道:“我兒子好不好?”長安點了點頭。阿葉就放開了他的手,自己站起來,一手端起裝滿空藥碗的盤子,一手在男孩背后輕推了一把,險些把他推進長安懷里,說道:“好就送給你了?!?/br>長安不知道兒子還能這樣輕描淡寫地送人,當即眼睛都睜大了,不知說什么好。阿葉卻連說話的機會也沒給他,轉身背對著他道:“我聽說了,你那時候為了救卡佐,一個人跑進敵帳里,險些困在里面出不來,也不知道吃了多少苦……只是他……他還是……大概我們還是沒有福氣吧,如今只剩我一個人,實在無以為報,就拿兒子來抵了,你看行么?”她問句結尾,卻都不等長安回答,說完,看也不看小男孩和手足無措的長安一眼,就這樣大步走了出去。這事簡直太荒唐了,長安已經顧不得悲痛自己的右手,忙想要追上去,可是腿上一點力氣也沒有,撲通一下直接摔到了地上,半晌爬不起來。小男孩放聲大哭起來。長安一頭冷汗,手抬起來又放下,努力了幾次三番才重新搭在小家伙的腦袋上,吭吭哧哧了半天,就蹦出一句生硬的:“別哭了?!?/br>小男孩于是哭得更加肝腸寸斷。這聲音終于驚動了門口的奴隸,幾個人忙闖進來,大驚失色地將長安重新抬到了床上。長安忙道:“去找華……算了,讓他睡會,找索萊木!告訴他阿葉莫名其妙地把兒子送給我了,叫他立刻派人去追她?!?/br>不過,他們最終沒有追上阿葉,她作為醫師,平日里漫山遍野地找藥材,似乎對城中大小道路比巡城的城守都要熟悉一些,不被抓到是輕而易舉,獸人們最終只在海邊高高的大礁石邊緣找到了她衣服上的一角。下面應和著鮫人啊啊啊婉轉卻低沉的哀歌。世間真情假意,有時候若不是站在生死關頭,又有誰說得清呢?最后華沂還是被驚動了,親自過來點了兩個女奴,叫他們把孩子帶下去好好照顧,自己則在人們都散去以后,輕輕地坐在了長安的床邊。長安淺眠,似乎是因為傷口疼,睡得有些不大安穩,因此立刻就醒了。華沂將他的右手搭在自己身上,以免碰到,又從后面摟住了他,翻身躺下,長安自動地在他懷里尋了個舒服的姿勢,便又合上眼。可華沂不知怎么了,一聲不吭,手卻越來越緊,到最后勒得他幾乎有些喘不上氣來,長安艱難地回過頭去:“你干什么呢?”華沂原本出神,聞言手上陡然一松,怔怔地看了他半晌,才魔障一樣地輕聲道:“我在想,要是你出事,說不定我同她一樣,也跳下去了?!?/br>長安不知怎么回答,只好啞然無語地看著他。華沂輕輕地執起他的右手,嘆了口氣:“我今日叫過往行商以免稅費十年為交換,叫他們替你遍尋名醫……總是會好的,嗯?”長安垂下眼,面色平靜地說道:“不會好了,我知道的……而且我的刀都斷了?!?/br>華沂才要說什么,卻被長安截口打斷道:“我想過了,當年師父也有一把刀,也斷了,他還像我一樣,傷了他拿刀的手。我雖然自問遠不如他,卻并不比他軟弱,右手就算徹底斷了,難道就沒有左手了么?”反而被他安慰了的華沂說不出話來。長安卻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忽然笑了起來。那重傷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