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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輕微的爆裂聲響起,只聽阿赫蘿在他身后大聲道:“還不撒手,小子棄刀!”不用她多說,小嵋身體里流出烏黑的油狀液體,順著刀柄汩汩而下,長安不知道那是什么東西,立刻松手往后退了幾步,被趕過來的華沂攔腰抱起,往自己身后一掄,幾個人七手八腳地將他接住。黑油遇到火立刻竄起了老高的火苗,小嵋的身體發生了幾次小的爆炸,最高的一次竄起了一丈多高的火星子,然而到底是被劈開了,他身體里的東西流盡、燒盡了,也就慢慢平息了下去。地上已經瞧不出孩子的尸體究竟是到了哪里。淵松卻失聲痛哭。第100章荊楚就這么死了。無論活著的時候是多么厲害,心里有多少山河日月、溝壑萬千,一刀劈下去,他也依然是一灘爛rou,看起來除了燒得焦了點、爛了點之外,與其他人的尸體并沒有什么不同。好在還有淵松這么一個愿意哭他的人。有道說,十個天上飛的,能頂百個地上跑的,阿赫蘿帶來的上千個有翼獸人一來,山谷中的戰局頓時如一片風卷殘云。天才亮,便徹底結束了。茗朱到底還是死在了他的愚蠢上,布冬眼睜睜地看著獸人們將他殘缺的尸體抬出來,說不出一句話,他知道自己應該向華沂請罪,痛陳自己教子無妨,叫長子險些壞了戰局……可是他說不出口——起碼在他兒子的尸體面前,他開不了這個口。布冬只好微微彎著腰,有些佝僂地站在那里,目送著那些人抬著茗朱走遠,腳就像生了根,眼就像失了焦,背……卻已經給歲月壓彎了。山谷外,華沂蹲在荊楚的尸體面前,表情木木的,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索萊木走過來,說道:“我自以為見多識廣,卻從未見過這樣的東西。還是方才老女王告訴我的?!?/br>華沂鼻音有些重得“嗯”了一聲,敷衍地問道:“是什么?”“她說這是一種特別古老的‘武器’,還是她年幼的時候聽長輩說過的——有一種在冰川深處、極寒的水中生長的魚,名叫做‘緞子魚’,取這種魚的魚皮,刮去魚鱗,再用米醋炮制七七四十九天,便能水火不侵。用這種魚皮扎成小球,里面注入火油,不能注滿,須得留些許空隙才行,而后將一根極細的捻穿入其中,縫在人腹中,這樣的人就叫做‘火球人’?!?/br>華沂先前有些興趣缺缺,聽到此處,卻不禁抬起了頭。索萊木接著道:“因為魚皮極堅韌,所以火油不會灑在人腹中,只是那火球人身上畢竟多余一個零件,所以通常行動比常人略顯遲緩,并且無論胖瘦,皆有外鼓的小腹,另有胃口不好、消化不暢等毛病。荊楚拿幼兒做火球人,想來孩童虛胖者也是有的,而且一來他們身體容易有小毛病,二來腆著小肚子的小東西也不算稀奇,行動遲緩通常會被認為是還小,走路走不利索的緣故,所以一直沒有人在意?;鹎蛉寺对谄つw外面的捻乃是緞子魚魚腸所制成,平時于人無礙,點著的時候,便直接能順著那魚腸燒入人的肺腑,將火油點著,那火油被封在魚皮球里,膨脹而無處釋放,最終能將那小球撐到五六尺見方,到了極致炸裂,方圓幾十丈之內都無人能幸免,也幸虧是長安那一刀,在火油沒少到徹底開之前便捅穿了魚皮……若是換個人,怕是沒有他這樣的手勁與準頭了?!?/br>這個絕世功臣長安卻不在這里,他被隨行的醫師帶走了。華沂沉默良久,才低聲道:“我還以為他臨走的時候懷里抱著的是他的兒子,想著他不愛父母兄弟,卻到底還是知道心疼自己的骨rou的……誰知他是抱著個終極的火球。連畜生都不食其子……”索萊木慢吞吞地說道:“這你就錯了,畜生還真有食子的——小魚破卵而生,大多被其母所食,從自己身上掉下來的東西,再吃回自己的肚子里,這樣想來,那火球乃是魚皮所致,豈不是正有寓意?”華沂嘆道:“你別放屁了,人又不是魚。唉,他那樣聰明的人,何至如此?”“你不懂?!彼魅R木擺擺手,說道,“你雖然越長越歪,可是好歹天性寬和,縱然偶爾不是東西糊涂一回,事后也知道是非曲直,如何能明白他那樣偏執到不顧一切的心性?”華沂:“……”他隱約地覺得自己被索萊木數落了。索萊木若無其事地繼續說道:“你可知道有些人,他們明明既不講究吃,也不講究穿,卻偏偏要想方設法地揮霍自己的財產么?荊楚便是那樣的人,他生而聰明絕頂,卻從來曲高和寡,世間沒有人懂他,人們只當他是個出身高貴的亞獸,他無論如何都無法表現出自己的價值,生來就注定要明珠蒙塵,混于魚目之間?;蛟S唯有這樣的‘揮霍’,叫所有人都怕他、不敢直視他,提起他的名字便戰栗不已,才算解了他心里這股與天生世俗的仇?!?/br>華沂皺眉道:“你既然這樣明白他,為什么方才不說出來?”索萊木略顯刻薄地輕輕一笑:“我為什么要說出來?叫他臨死前心情平靜、死得其所對我有什么好處,誰又來……”他的話音突然一頓,隨后若無其事地接著道:“再者這不過是我一家之言,我不是他肚子里的蟲,怎么知道他是怎么想的?”華沂搖了搖頭,他太累了,甚至沒能注意到索萊木生硬轉開的話音,只是道:“我還是不明白你那亂七八糟揮霍來揮霍去的話……可他或者是生不逢時吧,世上也許有一天就沒有獸人和亞獸了?!?/br>索萊木一愣:“怎么說?”“物競天擇,你看眼下行商亂竄,便是有些獸人遠行,也大多懶得自己走,愿意騎著牲畜代步。打獵有刀槍劍戟,家中有芽麥連天……若是有一天大陸一統,連仗都不打了,還要獸人做什么?”華沂說完,又搖了搖頭,也不等索萊木答話,便自己站起身來,將沾染了血跡的袖子挽起,不再看荊楚的尸體,負手往山谷中大步走去。他覺得自己就像是已經三天三夜沒合過眼的獵人,終于獵到了那只狐貍,拿在手中,卻沒有什么欣喜,只是仿佛解脫……以及想要一頭倒下去睡個顛倒浮生的疲憊。但在那之前,他得去看看長安。長安醒過來的時候,已經回到了海珠城中,他自己的帳子、自己的床上。他渾身都被包扎起來了,試著動了一下,只覺得整個人給綁得像個僵尸,連手都很難抬起來。他先是不分東南西北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