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些畏生,只看一眼便挪開視線,轉而與同伴竊竊私語。 “是不是他?校長說的秦......叫什么來著?” 壓低了聲音:“秦易錚,電視上也見過幾次!” “真的好像他哎......” 秦易錚聽覺靈敏,轉頭訝異看向剛才那個叫他名字的學生,問他:“小同學,你認識我?” 小學生頓時臉色爆紅,嚇得拔腿就跑。 旁邊的同伴也不敢再看秦易錚,嘻嘻哈哈地追上去了。 越發覺得奇怪,秦易錚微微皺眉,鎖了車,抬腿邁入學校大門。 剛才那幾個孩子是聽校長說才知道他的名字的,難道他與這里的校長認識? 他在保安室處詢問校長辦公室的地址,看門大爺眉慈目藹,從報紙后抬頭,扶了扶老花鏡,看清來人模樣,忽然顯出幾分激動來,顫顫巍巍起身,要過來與他握手。 秦易錚掛著微笑,心里悄然疑惑,看樣子這老大爺像是認識他似的。 沒想到大爺上前,果真直呼他名字:“秦先生,您怎么有空來咱們這兒?” 笑容一滯,秦易錚微微挑眉,“您認識我?” “當然認識了,你是易升的老總,我們村的大恩人!又是捐路又是建學校的,去年醫院也建起來了......” 老大爺拉著秦易錚說了許多感激的話,每一句話他都像是聽懂了,又像是沒聽懂。 秦易錚確認自己從未來過山城,也從未在山城捐路捐橋建學校。 必定是有人假借了他的名字。 而會用他的名字在山城做慈善,又有這個經濟實力的,只有一個人。 心臟幾乎跳出胸膛,秦易錚脫口而出:“請問您認不認識秋棠?” 仍在家長里短的看門大爺一愣,神色迷茫:“秋棠?” 秋棠是后來才有的姓名,她提過一次,阿朝是乳名,家鄉的人都這么叫她。 秦易錚改口,“阿朝,阿朝您認不認識?” “阿朝!”大爺一拍大腿,笑了,“阿朝我還能不認識?文梅的外孫女兒,我看著她長......哎,還沒長大就被帶走了?!?/br> 秦易錚心里一緊,“被帶走了?” 大爺長嘆一口氣:“唉,她那個媽啊......” 繁星入夜,校門馬路兩邊亮起路燈,燈光暖黃映地,靜謐遠山皴擦染影,隱匿在灰黑夜里。一眼望去,只見燈下光,不知遠山景。 聊得太多太久,秦易錚渾噩起身,向大爺道別,他從保安室出來,腳步虛浮,尚存一絲理智。 他曾經問秋棠,你的童年怎么樣? 秋棠笑著陷入回憶,說很好,很快樂?;蛟S是命運一早預料到好景不長,她記事極早,在山城的點點滴滴都記得清楚分明。 她的聲音溫柔細膩,嗓子里像蓄著一汪清泉,晶瑩浮在面上,暗礁沉在水底。 她說她以前玩累了,田野間打一圈滾,天空廣袤無際,四周是曠野的風,大聲喊一句,整個山谷都有回音, 卻沒說過她被姜品濃關在沒有燈的屋子里,在一片漆黑里餓到匍伏蜷縮,哭都沒有力氣。 秦易錚很欣賞她不做富貴花,拒絕家族聯姻出國上學的勇敢清醒,可珍貴的品質不是生來就有的,瘋過,野過,自由過,做過正常的人,才能保持清醒,才會時常痛苦。 山城以前沒有學校,如果秋棠不曾離開這里,也許和其他農村女孩一樣,早早嫁人生子,做一輩子快樂的野丫頭。 如果秋棠自幼跟著姜品濃,耳濡目染,她也許會變得和她母親一樣,理所當然地養尊處優,永遠活在虛榮的幸福里。 老天心狠,偏要將兩道軌跡捏合起來,秋棠在不斷分叉交錯的命運里跌撞磨礪,最終活出這個樣子,含沙吐珠,好似美得瑩潤輕巧,而內里是經久不愈的陳傷。 每個人都有童年情結,秋棠過早背井離鄉,攥著五年的快樂熬過接下來的十幾年,她感恩這五年,后來給山城大把砸錢,卻又不愿為人所知,過多的關注讓她不適,她只想做自由自在的阿朝。 學校,醫院,公路,進山城以來目之所及的一切,全都是秋棠出資建立的。 以秦易錚,或者易升的名義。 她自己沒有留下一個姓名。 周身有如千斤重頂。秦易錚從未有過這樣沉重而脫力的感覺,原本感情于他好聚好散,互不牽扯,可是秋棠,在他看得見的地方,看不見的地方,她傾盡所有地愛他,靜水流深下是轟轟烈烈的一往情深。 看似平等的關系實際上并不對等,他習慣了以上位者的角度思考問題,習慣了每天醒來聞到的美食香氣,習慣了任何時候回頭,都能看見秋棠溫柔的笑臉。 并非所有人都天生富貴骨,如果秋棠不曾翻臉離開,他將永遠活在自己的舒適區。 秦易錚打聽到的住處,她當時回深城回得匆忙,家中院門沒關,因為常年不在家,院子里土壤充裕,卻只有一架秋千,和幾棵仙人掌之類耐旱的植物。 她是很喜歡花花草草的,家里每周都要更換鮮花,別墅外的庭院里,半數花朵都由她親手種下?;ò甑温?,黃鶯粉蝶,每一個蓬勃新生的生命都讓人治愈。 秦易錚從花店買了些種子和植株,文竹,茉莉,杜鵑花。 他不懂怎么種花,拿著cao作手冊,邁巴赫停在院門口,車燈大開,他便迎著夜色,照著冊子上說的,一棵一棵,一盆一盆地將花種下。 秋棠曾經在他心中悄悄挖去一個洞,然后將她自己種進去。如今她要拔根離去,可秦易錚心里再容不下第二朵小玫瑰。 他劃出一片土地,種了一棵胖大海,名字很土,但是泡水很好喝,清甜細膩,清香怡人,像秋棠微笑著說話時的聲音質感。 胖大海的生長期很長,長達十五年。旱季要多澆水,雨季要排水。秦易錚清楚秋棠有多果斷堅決,五年,十年,十五年,大樹開花結果,他愿用余生將她追回。 只求她,不要牽起別人的手。 車窗外,月亮被濃重夜色襯得熠熠發亮,刺痛了秦易錚的雙眼,他忽然有種流淚的沖動。 最終只是長長嘆息,置身于一方小院,秦易錚在結束一天奔波后沉沉入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