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聞致喚住了她,問她要去何處。 明琬撐著傘回身,望著他佇立在小雪中的身形,恍惚一瞬,而后清越道:“謁見太醫署的前輩,請求批準刻印此書?!?/br> 青檐下,碎雪紛揚,聞致皺眉吩咐了小花幾句什么,而后穩步朝她走來,清冷道:“我亦要入宮,順道送你?!?/br> 入了皇城承天門街,聞致依言送她去了太醫署門口。 明琬走了幾步進門,回身看時,聞致依舊站在斜飛的碎雪中,直到確定她進了門,這才繼續朝翰林文華殿方向行去。 太醫署的醫官們見了明琬送來的手稿,皆是大加贊賞,紛紛許諾會上書天子請求撥款刻印,為后世醫學謀福,新晉的太醫令更是當場表示愿意親自為此書作序。 明琬很是開心,像是卸下一個重擔,又像是憑空造出一座高樓,輕松與驕傲具備,覺得阿爹和自己這數年的辛苦奔波皆是值了。 回府后,她特意讓青杏和芍藥準備了瓜果香燭等物,告慰先父之靈。 完成了一件大事,接下來的日子明琬都過得十分清閑,倒是聞致繁忙依舊,來府中稟告或是送信之人往來不絕,有時候明琬很是擔心書房中堆積成山的公文會壓垮聞致的身子。 聞致偶爾提前處理了事務,便會來找明琬,有時是去看早春的紙鳶,有時是喝一盞茶。即便無話可說,他亦會遠遠地看上一眼,確定她安然在那,方轉身去忙自己的事情。 經過近一月的診治,聞致復發的腿疾已基本無礙,日后的鞏固并不需要花費太多心思,日子太閑,明琬便會想方設法找些事做。 有時,她會向聞致打聲招呼,去長安藥堂中坐診,聞致通常皺著眉,卻也只能同意。 因為他最近的改變,明琬還驚訝了很長的一段時間,覺得聞致總算有些正常的人情味了。直到有一天她坐診時,幾個形容猥-瑣的地痞無賴見她年輕可欺,鬧著要她來治病,還是脫衣裳的那種。 藥堂的伙計還未出手阻攔,幾個身形矯健的武夫不知從何處沖出來,幾個手刀便將鬧事的無賴給解決……而后又悄無聲息地隱匿在街市的攤位后、酒樓中,‘事了拂衣去,深藏身與名’。 那些武夫俱是寡言冷面,氣質十分熟悉,與聞府的侍衛如出一轍。明琬這才明白,原來聞致并沒有真的放手,而是一直派人盯著她的動向。 不過這種程度,明琬倒是能理解的。只要聞致不打著“保護”的借口將她圈養在府中,只要還有商議的余地,那么各退一步,一切尚可接受。 藥堂的對面有間茶舍,常有棋客對弈,文人觀戰,病人不多時,明琬也去湊過兩次熱鬧,一來二去竟也對棋局產生了些許興趣。 得知明琬在學對弈,聞致便騰出夜晚的時間來,主動提出教明琬下棋。 明琬猶豫了片刻,還是沒能抵住誘惑,頷首同意了。 夜闌人靜,廂房的紗燈依舊明麗,明琬皺眉,抬手抓得鬢發微微凌亂,問聞致道:“接下來如何走?” “我的白子已切斷你后路,須得往這堵?!甭勚伦送χ?,修長有力的指節捻著一顆白玉棋子,點了點棋盤的下方角落。 明琬恍然,忙落下黑子。 “中央開花,逢方必點?!甭勚職舛ㄉ耖e,落子干脆迅速,還能分神提點她。 明琬悟性算不得拔尖,無奈有個全長安最好的老師,學了一旬圍棋,竟也漸漸上了手,每夜與聞致對弈,一局往往要戰到子時,直到她撐不住睡著方罷休。 每每在棋局中睡著,次日醒來卻必定是在臥榻之上。 明琬自知不能每夜占據聞致休息的時辰,在過了幾把癮后興致稍退,便趁晚膳時對聞致道:“你素來勞累,卯時便要入宮上朝,晚上還是早些休息,不必來找我對弈。若我想過癮,自會找丁叔和青杏他們?!?/br> 聞致夾菜的動作一頓,并未回應。 誰知到了戌正,聞致依舊準時出現在明琬面前。 他趕在明琬拒絕前開口,淡然道:“還有新的棋譜,可否想學?” 明琬咽了咽嗓子,望著聞致灼灼深沉的目光,只得頹然妥協道:“好罷,僅此一次?!?/br> 又是一夜子時,滿盤黑白棋子交錯,正殺到關鍵時刻,聞致卻是擱了白子,起身道:“今夜晚了,明日繼續?!?/br> 說罷,他還真就走了。 徒留明琬睜著枯槁的眼睛,撐額望著臨近收尾卻怎么也破不了的棋局,陷入抓耳撓腮的焦灼之中。 對弈這種東西,是真的能讓人上癮的,尤其是殘局未破之時。 第二日,明琬也沒去坐診,只喚了丁管事和閑賦在家的小花前來破昨夜棋局,誰知眾人激烈討論了小半日,皆是沒有結果。 無奈,還是得去找聞致。 于是,廂房的紗燈再次亮起。大多時候只有落子的清脆聲響,或是聞致低沉的講解點撥,但時辰就是如水般流逝,仿佛一眨眼就到了子時。 等到明琬反應過來自己是要拒絕聞致夜訪對弈時,已經是十余日之后的事了。 昨夜對弈到子時末,明琬迷迷糊糊睡著了,醒來后再去看,只見棋盤上白子險勝一目半。 明琬不記得自己昨夜是何時勝的,亦不記得走了哪些棋,但對弈這么久第一次贏了聞致—— 贏了不可一世、運籌帷幄的聞首輔,心中亦是隱隱歡喜。 小花正支起一條腿坐在雕欄之上,背靠著廊柱,幫階前繡春衫的青杏穿針引線,聽明琬說她勝了聞致,險些一個跟頭從雕欄上摔下來,瞪大眼睛問:“嫂子,你贏了聞致?” 明琬哼著江南小曲兒頷首:“是呀?!?/br> 小花不可置信:“是贏了我認識的那個聞致?百官之首的聞首輔?” 青杏啐他:“怎么不可能?我家小姐可聰明啦!” 小花的反應著實太夸張了,明琬一時也自我懷疑起來,回憶良久,輕聲道:“應該是吧。我一向走白子,棋盤還在房中呢?!?/br> 小花跑到房中看了半天,將黑白棋子一顆顆撿起,道:“我不信,不可能……來來來,嫂子,和我去書房下一盤!” 半個時辰后,書房中。 “……聞致雖說是首輔,有那么些功績在身,其實也不過是皇帝放在群臣中的一個靶子而已。你想,如此年輕之人身居高位,多少人不服氣?多少人想拉他下馬?別的不說,李緒那個瘋子便是第一個想殺了他的人。所以啊,聞致只能比他們更狠、更強硬,硬久了,便不知該如何溫柔了,嫂子也別怪他?!?/br> 小花絮絮叨叨,按下黑子,見明琬久久沒有落子,這才后知后覺道:“吔,嫂子,是我贏了嗎?” “……” 明琬憋了半晌,問:“你贏過聞致么?” “從未?!毙』〒现W角誠實道,“從小到大與